,有一人面容清淡,负手而立,赫然就是秦王元玮。他不由双手握拳,怒火填膺,张口骂
道:“元玮小儿,你敢不尊长兄,肆意陷害,谋夺皇权帝位。老夫三代重臣,国之股肱,为国为民,又岂能容你!众将听令!凡诛杀此
獠者,重赏万金!”
元玮闻言一笑,“我若真的目无尊长国法,陛下身体康健耳聪目明,一旦知道必定处置得当,又何劳太师大人深夜亲自领兵逼宫?
太师,谋逆乃是灭族的大罪!你若跪请皇上宽鸿处置,尚有一线生机,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口齿清晰,一字一字说着,声音不大
却甚为震撼,城下里外众人俱都侧耳倾听。
李太师不知他辩才如此犀利,顿时脸色聚变,怒道:“你,你敢诬陷忠良,来人啊,拿下这无耻小人,老夫为尔等向皇上请功!”
宫门处顿时一片大乱。常有轩领着军队纷纷以黄木铜柱撞击宫门,试图硬开禁宫门户。光禄寺的军士们只得奋勇还手,刀剑撞击声
此起彼伏。忽然李太师身后闪出了一个侍卫,他手持长刀,一刀插入太师后背,这一刀插的结结实实,正中胸口。李潍渊一世枭雄,权
倾朝野,就这样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当场毙命。这一下子变故突然,惊得众人瞠目结舌,皇城红墙朱门内外一阵骚动。
国丈老谋,李后果毅,太子乖张,这三人联手谋事倒正好互补缺失,相得益彰。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越重光的人马会临阵
倒戈。常有轩指挥的二千人之中有四分之一是西越重光太子的手下,他早就与元玮联枝一气,所以城楼上的秦王才会如此胸有成竹。眼
见得太师死去,一棵大树立时倾塌半边。越重光的人马也开始帮着光禄寺反击,于是叛军人人魂飞天外,除了少数几个亡命之徒冲上前
依旧逞勇斗狠,剩余的众人一阵嘶喊,已涣散去了大半。
元玮一抬手,正阳门大开,立刻就有无数军士从宫门内涌出。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直扑东宫,另一路的目标则是皇后中宫。他站在
城楼上淡淡冷笑,十年前的杀母大仇,今日终于要报个彻底通透了。巍峨庄严的九钉宫门上,那镏金铜钉上印映出灯火铁器的霍霍闪光
,闪得人心慌意乱。宫门外已是血流成河,只有那金檐红墙,依然无知无欲无心无情,冷对骨肉倾轧,手足相残。
太子元琛得知兵变失败,一声长叹后举剑自裁。尔后,秦王派人包围东宫,太子所有部属手下无一人幸免,两个稚龄幼子也被当场
格杀。另一路士兵在禁宫里四处搜捕太子余党,哄乱中,突然一阵穿云裂石的琴声由中宫方向传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皇后寝宫里烈
焰升腾。楼顶的凤台上,李后盛妆艳服,昂然端坐,正在操琴。琴声铮铮,慷慨激昂,悲怆豪迈,乃是一曲《国殇》。那火势升得好快
,高窜的火焰很快阻断了人们的视线。大火里琴声激越,丝毫不懈,直至宫楼倒塌,一同化为灰烬。
“金玉苑”中依旧笙歌燕舞,温香软玉,不受外头险恶局势的影响。当那歌妓娇声唱到“倦客侵晨,闻莺千燕万,学语东风不觉,
泪随清歌并落~~”时,越重光歪在塌上,斜睇赵长歌。只见他用纤长手指沿着酒杯杯口慢慢转动,每转一圈,那粉色的指头就像要把
人的灵魂都搅进去了一样,直搅得他心乱如麻。再看他,低眉垂目,似文弱书生,一副羞答答的模样,眼下的红痣却十分红艳,像是有
一滴血珠子死命要从那吹弹得破的肌肤里头渗出来。越看越是心痒难搔,又担心因为一时冲动坏了自己的大事,只好咬牙忍耐。
赵长歌忽然抬头对他一笑,双眼光华流转,含情脉脉。越重光心弦颤动,里面顿时“咯噔”了一下,竟然生出一股子畏惧来,不由
暗暗奇怪,这人难道是我命中的魔头克星吗?真真要了人命!这时,牙楼上响了三下云板,不同往常的清脆,显得漫长而悠远,带着一
丝哀伤。赵长歌听到后,脸上不禁露出半分倦意,暗地里两声长叹。太后临终为元氏乞命,他收下那折铁宝剑便是等同于答应了她老人
家的遗愿。这剑一刃一背,生死两分,其意在于请求赵长歌不要亲手弑杀皇族,如若他们自相残杀,执意要寻死路,就与他无干。
太子事危不得不兵行险招,联合李氏外戚逼宫,皇帝早有准备,再加上秦王心狠手辣,这些结果都在他意料之中。惟独可惜李后一
代才女,终于还是葬送在这皇权夺位的路上。他躲在暗中不动声色拨茧抽丝,细细密密层层叠叠,终于织就了一张不透风的网,把那些
个贪婪的人都网在了里头,只是心中却殊无半点胜利将近的喜悦,那个人可怎么办才好!这个问题,终于无可回避了。
第二十九章
二月二,龙抬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家家户户都要吃龙鳞、扶龙须,祈龙赐福,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秦王府里的大
管事戚舻亲自端了一碗龙须面送到元玮书房,这些日子为着处置殁太子身后的大事小情,七皇子已有二天没有合眼了。
这是碗依戚家独门秘方做的面条,用了沙卤盐碱地里种出的红紫色硬质小麦做原料,与北方人家常吃龙须面大不相同。以前每逢元
玮生辰,母亲戚氏都要亲自为他做上这样一碗。面端上来,满屋即刻弥漫着浸透肺腑的清香。细看那面条,色白而微青,柔韧而晶亮,
条细如须且根根空心,在那青花的大瓷碗中飘飘悠悠。要是拿双筷子轻轻一挑,一碗面就全挂在这双筷子上,碗底不会留下汤水;若一
松筷子,面重新落入碗中,汤水竟又覆盖着面条。
元玮闻到幼年时便熟悉的香味,眼眶先红了,低下头逼着自己三口两口吞下肚,竟嚼不出一点滋味来。戚妃是获罪被赐死的,连带
着戚氏合族都遭流放。戚家虽不是什么显赫望族,但也有百十来人受到此事牵连。等元玮终于长大到能受封建府,自立门户时,母族中
遇此大劫尚能幸存下来的人已不足二十。绝大多数人是死在流放路上的,剩下一些也因耐不住戍吏压榨欺凌或自行了断或伤病而亡。
他尤记当年,只剩下一口气的外祖父,死死拽着他双手,要他以亡母的坟墓为誓,有生之年必定竭尽所能为所有妄死的族人报仇雪
恨。当元玮照着他吩咐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这可怜的老人才终于恨恨而去,却始终没有闭上双眼。
戚舻本是他的远房表兄,被他寻回来后便以管家的身份进了秦王府。有一次元玮求他为自己做这样一碗面条时,他淡淡回答道:“
等王爷完成了答应过老族长的事情后,我就亲自为您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