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头上添了一支牡丹花簪子,京城里的人都爱在头上戴大花,真花,刚摘下来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粉嫩的花瓣衬得她的脸白中透红,她不能和太太争长短,那咱们就来比命长,难不成她还能活得过她?
她低头翻匣子里刚得的一对耳坠,肩膀上多了一双手,她不回头,抬手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头微微一笑道:“老爷。”
秦姨娘站起来要伺候他换衣服,姜元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轻声道:“哥儿睡着呢。”
秦姨娘扭头继续带耳环,看见镜子里那个一天天苍老的男人,这就是她的男人,以后的依靠。
给哥儿拉下帐子,两个人去隔壁角房说话,秦姨娘乖巧地站在姜元的身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捏着,姜元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突然睁开:“这几天我关门读书,姚家没再过来吧?”
乔氏手里的动作不停,心里过了一遍,慢慢道:“倒是天天来,不过都让给挡了出去。”
姜元点头,重新闭上眼睛,把手伸到脑后握住秦姨娘的手:“你别累着了。”
秦姨娘微笑道:“我这算什么?老爷读书累身子又累心,脖子都僵了。”
姜元干脆正襟危坐好,规规矩矩地让她好好给按按:“你不说没觉得,这会儿还真有点累。”
按了一刻钟的功夫,秦姨娘看见他打起了瞌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让人把铜鼎的冰块挪远一点,自己提着扇子在姜元跟前轻轻扇着。
等姜元睡醒,她也盹了过去,可是手里的扇子还在轻轻地扇风。
姜元不忍心叫醒她,伸手牵着她的手,把扇子接过来,别着胳膊绕远给她扇风。
秦姨娘手里的扇子一没就醒了,睁开眼睛,木木地看着姜元。
姜元看她眼珠子里全是水,眼眶红了一片,担忧道:“这几天没好生睡觉?”
秦姨娘揉了下眼睛,偏头看了眼滴漏,自己没睡多长时间,又看姜元脑门上没有汗,才松了口气。
姜元想起来似的,拍了下脑门:“是了,你成天大半夜里不睡觉,又是粥又是汤往我书房里送,我白天读不进书,好歹还能补觉。你夜里不睡,白天家里还有一堆子事儿要打理,身子怎么撑得住?”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秦姨娘低着头躲了躲,姜元看她这小模样怎么都看不过瘾。
以前不好好念书吧,成日里风花雪月,只守着纪氏也不觉得如何。
现在纪氏身子时好时坏,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可姜元总觉得边上睡得是个孩子。
更不要提夫妻之事了。
反而秦姨娘红袖添香,夜夜陪他苦读,他没法儿给她什么,顶天也就是个妾的身份。姜家倒了,秦氏一路跟着吃苦过来,现在又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水土不服,吃喝也不惯,一来她就大病了一场。
如今屋子住的自然不比姜家的大,可是一家老小,又有孩子,那下人就少不得。每个月就要管人,管账,管收入支出。姜元专心念书,纪氏又是猴子掰包谷,记得这个就漏了这个,原本姜元是不想把管家的事儿交给秦氏的,一开始也只是试探试探她。
怕人有了权力就有野心。
也怕她管不好。
不过秦氏没让他失望,这几个月来家里大小事务打理得仅仅有条。
秦氏整个人却瘦了一圈。
姜元心疼道:“你还年轻,何苦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受罪。明儿我叫个媒婆来,给你相看几个夫婿。你也甭担心,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用太太的话就是,一个砖头扔过去,十个里九个是当官儿的,还有一个是皇字辈儿的。”
姜元话还没说完,秦姨娘离座在他面前就跪下了。
她问:“老爷,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姜元:“咱们早先说好了的,你生下哥儿,就自去寻出路——”姜元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他看着泪汪汪的秦氏,觉得她一直留在家里也无不可。
秦姨娘抹了下泪,仰着脑袋看着姜元:“老爷这是用不上我了,我这样破百了身子,还能指望谁能瞧得上?老爷只要说一句话,我银子也不要,只求老爷给我一匹骡子,我明儿一早就骑着它会金陵去。”
姜元急着要把她扶起来,秦姨娘跪在地上跟一坨铁压在地上似的,姜元怎么拽她都不肯起来。
姜元道:“我现在这样你也看得见,书读不成,眼瞅着就是秋闱了,天晓得能考个什么出来。你跟着我,福就不用享了,只有苦给你吃。”
秦姨娘道:“老爷天资聪颖,过去是不想学罢了。老爷一定能考上。”
姜元失笑,摇着头叹息,秦姨娘不起来,他就慢悠悠地走到窗前看外头的景色。
秦姨娘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老爷又担心什么?有钱三爷在上头照看着,老爷还怕不能考上?”
姜元站着不出声。
秦姨娘说:“钱三爷要真的想提拔老爷,老爷就算一个字都不认识,钱三爷也能让您当坐上去。老爷也说了,如今岁数摆在那儿呢,钱三爷就忍心瞧着您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骨儿?”
姜元没转身,后背对着她,硬邦邦道:“朝堂上的事儿你不明白。”
秦姨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一圈,姜元回头看了她一眼,奇怪道:“有人跟你说过什么?”
秦姨娘笑了下,上前几步握着他的手:“我成日在家里大门不出,家里的事儿还不够我操心,就是想见着什么人,也都有那个功夫才行。”
姜元点了下头:“我刚才说的事儿你掂量掂量,回头等你太太和我都过了身,你自己怎么活?说心里话,你早就是我的女人,把你推给别的男人,你当我心里头乐意?专门找一顶绿帽子给自己戴?”
秦姨娘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姜元也跟着笑:“好了,我过去瞧瞧你太太,她刚喝了药,不知道睡得踏实了没。”
秦姨娘一路送着他出了屋子,再送到廊道下,看他远远地拐了个弯,进了纪氏的屋子。
她刚才想说的是,钱三爷不肯拉下脸来给咱们捷径走,外头别的想巴结三爷的人不是有一大把?随便一个当官的松松口,科考的事儿不就好办了?
说不定,老爷一开口,外头那些人排着队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