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你没钱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相信你是一路走过来的!”何其惊讶地说道。
“我坐长途汽车过来的。当时我满脑子里只想着,死也要死在温暖的南方,北方太冷了,我再也忍受不了冰天雪地了。”
“你怎么会想到去哈尔滨?”
“有人跟我说那里一年一度的冰雪节,有可以演奏的冰雕钢琴,我想试一下,就过去了。”
“难怪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穿着一身冬装,原来是因为这样。”
“我刚下车就被人打劫,身上所有还算值钱的东西全被抢走了,真正变得一无所有。本来我还有一身长款的十分保暖的羽绒服。”
“六月份那么热的天,要是你还穿着那身羽绒服,我真的不敢保证还会在桥上把你抱住,估计就跑得远远的,绕着你走了。”何其打趣道。
邢衍也笑了,他接着说:“我在xx城下车,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了这里。”
“为什么选择这里?离x城最近的不是还有个省会城市吗?”
“不知道,也许是冥冥中吧。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心里一直有个隐秘的念头——‘去南方!去南方!’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是低着头一路往南边走。”他仰起脖子,看着空中飘着的白云,语气淡然地说道。
“这么算起来,你才不过当了几个月的流浪汉,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悲惨?”
“我不是从那时才开始流浪的,从五年前起,我就一直在流浪了。”
“是这样的吗?”
“何其,”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从跑出音乐厅大门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流浪,直到在白水桥上遇见了你。”
邢衍看着他,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何其一时间竟然被那双深邃的眼睛给攉住了,目光无法从他脸上移开。他好像隐约察觉出了什么,却又好像仍然一无所知。
第34章 bsp;34
阳光照射过来的角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倾斜,地上的树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长椅前红砖铺就的地板上,将长椅上坐着的两个人遮得严严实实。午后的日光温和了许多,风吹来尽是清爽的凉意。午前的闷热被河面吹来的凉风带走,熏得人的眼皮生出了舒服的倦意。白水桥朴素的桥身也被夕阳映照成黄橙色,架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这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附近的居民都喜欢在这个出来走动。晚饭还没准备,天光尚早,趁着日未落,黄昏还没到,来公园走一走,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为明天开始一周的工作做最后的放松。何其已经见到了不下十个来遛狗的人,还有跑步的逛公园的跳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太,甚至有年轻情侣出来散步想借长椅歇歇腿,看到被两个大男人霸占了,不时有抱怨他们不解风情的目光向他们投射而来。
何其拍了拍膝盖,跟邢衍说:“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还是你要进公园里逛逛?”他指了指灌木丛后树木繁盛的人民公园,邢衍向后看去,一个大喇叭已经在草坪上架起,附近也围着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都早早地吃了晚饭,忙着来占位置,免得被别的广场舞团体给占了。公园已经被他们占领了,大喇叭插上了电,对着他们响起了流行于广大中老年人的歌曲,这些歌曲对邢衍敏感的耳朵来说太过了,进去也只会扫兴。他转过来跟何其提议:“我们去吃炒面吧。”
何其楞了一下,“你现在想吃炒面?”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起来,只是有点惊讶,他本来想今天下厨款待邢衍一番的,好久没有进厨房了,今天又是星期天。“怎么样?想不想吃我做的饭?”——让他休息一天,本来他是这么想的。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就回忆起来了。见面的第一天晚上,他带着邋里邋遢的邢衍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夜宵摊上的炒面。那时邢衍简直就是见光死,看谁都慌张,恨不得躲在电线杆下把自己埋起来。想到他当初的模样,何其心中有一处角落因此变得柔软了起来。
在今天,所有的过往都适合拿到阳光下翻晒整理,无论辛酸苦痛还是幸福安乐。
他站起来对邢衍说:“我们去吃炒饭吧!然后喝他个十七八瓶酒,过了今天,过去所有不好的全都让它过去。从明天开始,你就是你,不再为别人而活。过想要的生活,吃想吃的东西,弹想弹的曲子,可以随意喜欢任何人,不再被谁摆布……”
他话还没说完,邢衍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他仰着脖子,专注地看着何其的眼睛,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交叉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的手背上。
再没有比这更动听的话语了。白水桥上,何其曾用一句“我爱你”救下了他的命,他以为这一生不会比那三个字更能打动他的。
他控制不住内心奔涌的情绪,何其再一次拯救了他。多么幸运,在有生之年于千万人中遇到这么一个人,将他从无止尽的苦海拉脱出来,容纳他,安置他,温柔地碰触他朽败的灵魂。
何其见他哭了,一时间居然乱了手脚。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很难不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邢衍低下了脑袋,捂着脸,肩膀由于哭泣不时地耸动。他很久没有哭了,何其都快忘了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是一个内心多么敏感的爱哭鬼。
“别哭了。”何其放低了声音,哄道。邢衍仍然没有停下,他叹了口气,不顾旁人的眼光,将那颗脑袋轻轻地揽入怀中,这一次却咬着牙说:“你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今天哭过了明天就不会再哭了!”说完这句话,他觉得自己的形象瞬间高大好几倍。简直像武侠小说里豪气干云的大哥,在安慰与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可以让人依靠的好男人,尽管他的年龄实际比邢衍小了很多岁。在同情怜悯从心底萌发的同时,何其也为自己身为男人的成长感到沾沾自喜。
没等他从幻想中走出来,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环抱住了他,将他结结实实地困在这个男人的臂弯中。邢衍将脑袋埋入他怀里,双手在他身后握成了拳头,用尽全力地圈紧他,何其几乎有点喘不过气。但他没有把邢衍推开,因为这样做太不近人情了,他是真心实意地想安慰他,希望自己的行为多少能够让他好受一点。
他拍了拍邢衍的肩膀,哭泣的男人不为所动,他只好将手轻轻地放在他背上安抚他。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何其不知道邢衍此时是以怎样的心情拥他入怀中。
过路的人对长椅上行为诡异的两人产生了好奇心。偶尔有人经过,小声地对旁边的人咕哝了一句“他们俩在干嘛?”就走远了。他们才不会深究邢衍这个大块头痛哭流涕的缘由,只会在某个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刻投来惊诧的目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