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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点蓄积,蔓延。他低下头,布满了针孔痕迹的纤瘦手臂轻轻地搂住了双膝。

    黑暗中,少年低着头,脸埋入双膝之中。

    安静的玻璃罩里没有任何声音,一滴水珠从已经被泪水湿透的膝盖上滑下来,滴落在银白色的金属地面上。

    少将。

    ☆、第 88 章

    …………

    仍旧是那个黯淡无光的大厅, 半球形的玻璃罩像是在地面鼓起的一个个脓包,反射着惨淡的光线, 被囚禁着的人们面色呆滞地坐在玻璃罩中,目光涣散, 神色麻木。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梦中回到这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梦到这个地方,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梦境, 因为他看到的一切都太真实, 真实得好像是实际存在着一般。

    他看着玻璃罩里面那些麻木地或站或坐的人们,枯瘦的身体,长时间不见天日而呈现不正常的苍白的皮肤,那些人目光涣散的看着虚空, 面如枯槁,他们的灵魂仿佛已经不存在到自己的身体里。

    ……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的感觉……

    他在这个地方仿佛是幻象, 他可以看到别人, 别人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可以走进任何地方。

    此刻,他就走进了一个玻璃罩里,站在一个人的身前, 那个人呆呆地坐在地上, 骨瘦如柴,他看到了那个人手臂上细小的针孔的痕迹, 那让他怔了好一会儿。

    “放开她!”

    嘶哑的喊声从旁边传来,他转身去看,看见的是那个黄发的少女, 声嘶力竭地冲着一旁的人喊着。

    在她的对面,不远处的玻璃罩里面,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正在将里面那个虚弱的女孩拖出来,似乎是要将女孩带走。

    “放开她!我来!我代替她去——”

    像是没有人听见这边黄发少女的嘶吼,那几个人面无表情地将那个虚弱的女孩架起来,带了出来。黄发少女急切之中下意识伸手,可是玻璃罩内壁上的浅光一闪,再一次将她重重打了回去。

    她躺在地上,手臂已经擦出血来,她趴在地上,显然那一击很重,让她再也站不起来,可是她的眼仍旧死死地盯着外面和她有着相似外貌的女孩,艰难地向那个方向爬了几下。

    气息微弱的女孩被人强行架着拖了出去,她一直闭着眼,面色惨白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微微睁开眼,哪怕睁眼这个动作对她来说都极为吃力。

    她缓缓地睁眼,看了玻璃罩里趴在地上死死盯着自己的姐姐一眼。她的唇角极为艰难地动了一动,似乎想要安慰一般对她的姐姐笑一下。可是那个唇角的弧度实在是太过于微弱,微弱得让人根本看不到。她将所有的恐惧都强压在闭上的眼中,不让她的姐姐看见。

    很快的,她被那些人带离了这里。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个被人带走的女孩,他们麻木的眼中在这一刻都渗出痛苦的神色。因为他们都经历过,他们都知道等待着这个女孩的是什么。

    无休止的实验,不被当成人,惨无人道的对待,生不如死的折磨……这些人对待他们就像是对待实验的小白鼠,肆意摆弄,用他们做着各种活生生的活体实验。

    趴在地上的黄发少女呆呆地看着那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她的眼角抽搐着,水雾一点点染红了她的眼角,即将涌出的泪水却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

    她咬紧了牙,牙齿挫动着咯咯作响,她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她垂下头,干枯凌乱的黄发挡住了她的脸,挡住了她满是仇恨的眼。

    憎恨、绝望、痛苦、怨毒,杀意……

    强烈的负面感情汹涌而来,庞大的精神力让它们充斥了整个空间,那强大的感染力像是一种强力的病毒,瞬间席卷感染了所有人。那些原本神色麻木的人在这一刻感同身受,眼中也流露出仇恨的火焰。

    像是澎湃的海浪汹涌而来,像是洪水倾泻席卷而来,庞大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渲染得人的灵魂都被浸透成漆黑的一片——

    就连本该是身在梦境中的他都仿佛被这可怕的复仇怒火所席卷——

    …………

    缪特猛地睁开眼,他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在剧烈起伏,他双手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底涌动的那一股暴戾的情绪给压下去。

    梦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就发生在眼前,那一瞬间他简直也像是被那些人汹涌起来的负面黑暗情绪所感染……

    他隐约猜到了,那或许并不仅仅只是梦。

    熟悉的玻璃罩以及仪器,只是比现在他身处的环境要显得老旧一切,他梦中梦到的,或许就是这个地方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那些人……或许就是以前被囚禁在这里的伽。

    因为强大的精神力,还有受尽折磨导致的痛苦太沉重,把那些人的黑暗情绪残留了下来,而他来到这里,因为同样的精神力和痛苦引起了共鸣,他逐渐被残留在这里的负面情绪所侵蚀,所以才在梦中不断地梦到过去发生的事情。

    少年深吸了几口气,身体在微微的发抖,那种强烈的想要复仇、想要杀死所有人类的暴戾情绪侵蚀着他,感染着他。

    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了那个美丽的蓝色星球,安宁的蓝意让他的情绪一点点地平静了下来,侵入到他脑中挥之不去的暴戾感也一点点地消散开来。

    他再一次睁开眼,细长的睫毛在他苍白而没有血色的颊上落下深深的影子,细碎的黑发凌乱地散落在眼前。他坐在冰冷的金属地面,蜷缩在银白色金属台的下面。他的身体仍旧虚软着,使不出一点力气,他大概猜到是因为每日强行给他注射了让他肌肉无力之类的药剂的原因。

    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勉强抬一抬自己的手而已,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惨白的肌肤上是细密的针孔,还有薄薄的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痕迹。那些刺进他身体里的针筒每一天都从自己身上抽走血肉甚至于骨髓,像是在一点点抽走他的生命。

    就算痛得发疯,就算发出痛苦的悲鸣,也没有任何用处,那些人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一个让他们肆意折断摆弄的木偶,他们从来不觉得木偶会痛苦,会难过。

    缪特隐约知道了梦中看到的那些人为什么是一脸麻木,为什么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灵魂。

    当你被人当成不知道痛不会受伤的木偶对待久了,你就会真的认为自己除了躯壳什么都没有。

    没事的。

    缪特低着头,细瘦的手指用最后一点力气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他闭着眼,记忆中那颗蓝色的星球还在,无数次,在痛苦之中,在想要彻底放弃自我的时候,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