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稀罕,这大白天的。”
谢怀回得不紧不慢,“谁跟你个二百五似的,成天夜里猫着白天打呼,能长个吗?”
燕燕当年引以为傲的个子已经越长越慢,十六岁开始,就已经被谢鸾反超了一个脑袋。所以身高问题在她这纯粹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当即气得一胳膊肘怼旁边的郭单皮,“眯眯眼,别跟我挤!”
郭单皮委屈道:“我干啥了?我惹你们了吗?殿下你评评理呀殿下!”
谢怀轻蔑道:“你把眼睛睁开再跟我说话。”
郭单皮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闭眼了?”
谢鸾“噗”的一声。
郭单皮反应过来,正咧着嘴想嚎,只听门口传来一把脆生生的声音,“殿下崽,吃了吗?”
声音脆得颇为烦人,是宿羽端着盘金贵的烙饼,把脑袋塞了进来,进行日常询问。
燕燕、谢鸾和郭单皮等人还没来得及回头,谢怀已经声如洪钟地大吼一声:“滚!”
宿羽眨巴眨巴眼睛,“崽怎么说脏话。烙饼,不吃吗?我自掏腰包开的小灶。真的不吃吗?”
根据燕燕教导的“谁对你好你就当谁的阿妈”,宿羽彻底把谢怀当狗崽子,就剩把谢怀的狗嘴掰开亲手喂饭。谢怀这几天被烦得眼冒金星,晚上好不容易睡着觉,都被一摞一摞的烙饼和一声一声的“崽”魔音穿脑,整个人都是想死的,只能无力挥挥手,虚弱地重复:“滚。”
宿羽不滚,“特别贵,超贵。我滚了,烙饼谁吃?”
谢怀吼:“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滚!”
吼得气沉丹田绕梁三日,宿羽被吓了一跳,立即滚出了门,然后腿一软,端着盘子在门口蹲下了。谢怀还挺吓人。
马沙巡逻回来,冻得一边搓手一边蹲下,“头儿,给我的?够大方的呀,失忆挺好。”
宿羽连忙说:“不是给你……哎谁让你吃了?!”
马沙嚼着烙饼招呼三伦,“三儿!头儿发达了,请咱们吃烙饼!”
三伦支棱着两条筷子腿,长腿鸟一样捯饬过来,“头儿掏钱了?亲自掏钱了?我的妈北济人真是大力出奇迹,失忆挺好,等你想起来了让他们再给你来一刀。”
宿羽连忙捂盘子,“不是……哎你怎么抢我烙饼?!”
三伦嚼着烙饼扯嗓子喊:“李公子!李公子人呢!上次谁跟我打赌我们宿小将军就算失忆了也不会花钱的!”
宿羽快急哭了,“别喊了!没几块了!”
帐中的谢鸾放空了一会,突然问:“我记得你跟我说你那个宿羽哥哥挺正经的啊?他怎么这么抠门?”
燕燕咳嗽了一声,碍着谢怀的锅底脸,没敢搭话。
李存年说:“小宿一直就抠门,一文钱掰三瓣花,也不知道攒着要干嘛。我估摸着是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不好娶媳妇了吧。”
谢鸾又问:“不会吧,他以前也这样吗?”
燕燕又咳嗽一声,示意他闭嘴。
没学会看人眼色的小容王还要问,谢怀在榻上翻了个身,盖上被子,“一直就这样。再问死去。”
谢鸾福至心灵,突然醒悟了他大哥最近愁肠百结的原因——多半跟宿羽有点关系。当下也咳嗽一声,旁顾左右而言他道:“小郭将军啊,你这眼睛怎么就能这么小呢?”
郭单皮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听门外响起一声霸王花的呼喊:“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你说什么?宿羽花钱了?!”
谢怀又翻了个身,面朝里,看样子是准备白日宣觉。
门外继续乱成一团,“宿羽,是特地给我弄的吗?”
“……”听声音大概是宿羽又转了个半圆。
“靠!宿羽为我花了十文钱,我牛逼大了!”
三伦和马沙七嘴八舌惊叹,“我们头儿!不花钱则已,一花就是十文!大气!讲究!”
宿羽小声说:“……七文。我讲价了。”
谢鸾涉世未深,向来一掷千金,来之前偷偷打了把弯刀,光是订金都花了不少黄金,当即萌生了罪恶感,“李将军,他们当兵的这么穷啊?”
李存年嘿嘿一声,郭单皮见缝插针,“我都这么穷了你们还成天磕碜我。”
谢鸾说:“磕碜你跟你穷有关系吗?……哎大哥你去哪儿?”
谢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被子下了床,溜达到门口掀开帐帘,冲着门口蹲着的香菇屁股轻轻踹了一脚。
宿羽一手端烙饼一手摸屁股,回过头来,先是喜出望外,随即心虚上脸,“……就剩半盘了。”
谢怀呵欠连天,右手招了招。
宿羽递过盘子,谢怀接过,随即用一种跟空气说话的神情开了尊口,“行了没?”
宿羽站起来拍拍屁股,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行了行了,你吃吧我走了。”
谢怀端着半盘烙饼转回帐中,把盘子放在堆满文书的案上,盯那半盘烙饼盯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突然头也不回地问:“看什么看,活儿干完了吗就看。”
众人一下子收回猎奇的目光,核对名册的核对名册,画正字的画正字。
谢怀往榻上一倒,拉起被子蒙住挂不住七情六欲的脸,终于睡了个昏天黑地。
不知睡了多久,谢怀又开始做梦。
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缟素,他骑马引领灵车驶出金陵城。漫天的纸钱在罡风中盘旋,落地时已被冻成冰片,几乎是在地面上撞出“铛啷啷”的声响。
送灵的队伍左黑右白,黑的是已成气候的虎贲军,白的是面无表情的宫人。那些漠然的面目晃得他头晕目眩,一旁的谢疆红着眼圈扶了他一把,“大哥。”
谢怀甩开他,勒马回首,独自向后看去。
铁壁般的高大宫墙之上,站着翻云覆雨的帝王。
顾皇后薨逝,皇帝没落一滴泪,及到这时,犹在插空处置朝野事宜。他站在那里送皇后最后一程,仅仅因为死去的人是所谓一国之母而已。
皇帝身边花白胡子的老头垂目弓腰,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皇帝慢慢地站直了。
随即,皇帝的目光跨过浩荡的灵幡,投在了谢怀身上,那双即将苍老的灰色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和恻隐。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长门宫中日日夜夜的熟悉草药气味,最后几个月中顾皇后持续不断的低烧,穿梭往来的太医术士行色匆匆,其中有个老头是花白胡子,似乎就是……
谢怀悚然一惊,猛然坐起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哪里欺负谢怀了
今天这才是欺负好不
明天继续欺负
钟鸣穿裙周识除衫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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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旧山形
帐中灯火寂寂,空无一人。暖热的炉火熏得空气焦干躁郁,谢怀揉了揉眉心,下意识低声道:“来人。”
没人答话,他不在金陵,军中没那么多伺候人的闲人。
谢怀披衣下床,出门被夜间罡风一吹,便瞬时清醒,脚步一顿,绕回帐中看了一眼,随即重新溜达出来,打量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