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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阿叉摩罗眼底泛起虔诚与崇敬。“他决定帮他。”

    他看见诸方割据为雄,各自为战,看见铁骑下人民崩溃的哭喊,看见四方战火硝烟,生灵涂炭,今日我与你联盟,明日我便背叛你而去。

    他感到,光是传教,是救不了这片土地的。

    “也许我也会手染无辜人的鲜血,也会做出背弃本心的决策,但是这片土地确确实实需要一位君主,到时候,再叫诸天神佛来审判我吧!”他拈动着手中漆黑的佛珠,脸上带着无畏的浅笑。这么多年来,他养成了对着佛珠自言自语的习惯。

    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说出去,一座座城池和村寨被占领,亦有无数人葬身在战争之中,葬身在他悲悯的眼神和佛号里。

    他终日所对的,也只是那串佛珠。

    所以也唯有这串佛珠,见证了他的纠结、他的痛苦、他的煎熬、他的佛心。

    “我罪孽深重,恐千百世也还不过来。”沐浴在刺穿门帘的淡光之下,他双手合十,面容沉静,“唯愿有朝一日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也愿,能再次与你相遇。”

    阿叉摩罗看了姜如净一眼,见他垂着眼帘,胸膛起伏不稳。“穷极一生,他在找一个人。”

    “那个人,便叫做‘如净道尊’。”

    又是两个十二年过去,天下终得太平,越鸟王朝威名赫赫,周遭无一再敢来犯,摩轲诘与摩衲婆终于收回了他们的铁骑与镰刀,大兴农商,共创盛世。

    与此同时,摩衲婆的传道之业也到达了顶峰,佛音传遍了整个帝国,连一些边远的小国家也有所影响。

    摩轲诘给予了摩衲婆他应得的地位与尊重,在内心深处,他是摩衲婆虔诚的信教徒、疯狂的崇拜者。

    他亲自护送摩衲婆回到幼时居住的神庙——伽蓝神庙,在那里,坡脚僧看着君王和上师,无悲无喜。摩轲诘扩建了那座神庙,还在全国大肆兴建佛寺,掀起崇拜之风。

    摩衲婆即是他们的佛,信佛,则得永生。

    望着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的伽蓝佛寺,摩衲婆将自己关在了幼时居住的破旧厢房里,虔心礼佛,期望着太平盛世的持续,也期望着一场遥不可及的重逢。

    为什么会期待着重逢呢?

    佛珠不明白,它只是日复一日地听着这位挽救苍生于水火的上师,听他在午夜星罗棋布之时、在落日探出偈罗河面之时,轻念起一个名字。

    仿佛那个名字就是他最后的信念。

    “信念……”姜如净低低笑了起来。

    阿叉摩罗望着他,眼神澄澈,见他低笑,缓缓摇头,“后来直到圆寂,上师还是没有等到。”

    摩轲诘陷入了疯狂。

    他日渐衰老,头发白了,牙齿脱落,身形佝偻,娇妻美妾丰润的肌肤和醇香昂贵的美酒无法令他有任何一点感觉,无法得到满足。而他的朋友、他的导师摩衲婆——摩衲婆依然保持着年轻,时光仿佛停留在他最好的年纪,他芝兰玉树,而他已迟暮。

    “摩衲婆啊,我的老友,每次看到你,我都像回到了我们初识的时候,都那么年轻。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有变化。”年纪渐大的国王这样说。

    那僧人坐在菩提树下,干净无尘,双手合十,“这一切,都是佛降予我的恩赐。”

    于是国王越发推崇佛教,视佛经如救命良药,他推行善举,一面在全国上下禁止暴行,一面却又将不敬神佛者毫不留情地烧死,他总想,他这般虔诚,定能像摩衲婆那般得到佛的恩赐,就算今生不成,来世也能成佛。

    姜如净嗤笑:“佛岂是那么好成的。”

    阿叉摩罗点头,“正是。他不但未能成佛,反而养出了修罗恶鬼。”

    事实证明,物极必反。

    宗教的地位与权力到达了顶峰之后,国家便陷入了畸形状态,无数人民不堪宗教的压迫,站了起来反抗。

    摩轲诘的小儿子占多罗和他的大臣优钵罗,便是这些反宗教人士的领头人。

    哪怕他们还曾躲避于上师与宗教的庇护之下。

    有一日,摩衲婆死了。

    死得仓促。

    佛珠看见占多罗唇角那满意的笑容,思及主人昨夜的话语,心下暗恸。

    它的主人表示早就知道每日的茶水里有毒,却甘之如饴饮下——“昔日我挑起战争,堕入修罗,也失去了他,或许,我当去地狱受千年酷刑,转世为人,才能脱离佛身,与他重逢。”

    上师摩衲婆的圆寂在全国引起轰动,以及无数暴动。

    占多罗一方瞬间得势,摧毁了不少宗教势力。不久后,年迈的国王也跟随上师的脚步去了。

    上师摩衲婆的时代结束了,宗教势力至高无上的时代去过去了。占多罗仿佛要将多年所受的折磨与憎恨发泄出来,不顾优钵罗的阻拦,接连摧毁着一座座神庙,大肆抓捕教徒与僧侣,在他们虔诚礼佛的神庙中残忍杀害,并特地修建了一座神庙来记录这一切,震慑人心。一时间,反宗教成为了这个国家的风尚。

    令佛珠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烧毁了上师在这人世唯一的家——伽蓝佛寺,并扬言要将上师遗留下来的舍利子挫骨扬灰。

    真正的佛发怒了。

    可怕的报复降临到这个王朝,母亲河逐渐干涸,烈日曝晒铄石流金,良田草地顷刻变为荒漠,黄沙笼罩着国都,朦朦胧胧,让所有人的身体衰败下来,咳嗽不断,疾病开始流行,夺走了数百万人的性命,地震、蝗虫,灾害肆虐不断,没几年,就让这个国家奄奄一息。

    这个时候,人民仿佛突然想起了他们的佛一般。他们开始呼唤,开始祈求佛的宽恕与怜悯。

    可这一回,佛仿佛没有听到。

    姜如净冷笑,“活该!”

    阿叉摩罗深吸了一口气,面露不忍和痛苦,“以嗔报嗔,终不得善果。”

    姜如净一声冷笑,不屑一顾。

    名震四方的越鸟王朝气数已尽,佛珠看着满地尸殍,捏紧了手中经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失声痛哭。

    他用接下来的生命赎罪,一千年来走遍两河流域,救了无数人,做了无数善事,终于在一千多年后,好似得到了他的佛的怜悯那般,他见到了他那在地狱里受了千年酷刑的主人,还见到了他们的重逢。

    多好啊。他想。

    盛世虽未如你所愿,但千年的煎熬之后,你终于与他重新相遇。

    听起来,确实令人十分感动。

    姜如净大约明白了李猎的套路。

    这串小佛珠天生沾染佛性,佛爱众生,不爱自己,感他人之悲所悲,感他人之痛而痛。所以只要自己痛苦了,佛便会感同身受而痛苦,只要自己爱了,佛便会感同身受而爱了。

    大爱无私,却无私得令姜如净无法淡定。

    李猎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