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骆云廷失笑:“我哪里能真和他置气?不过啊,咱们爷俩从小怼到大了,每次看他死气沉沉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刺激刺激他。”
“别适得其反。”
“知道。我还比你蠢了?”
“只是提醒。对了,周院士的追悼会是在……”
“南京。”骆云廷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那是他老人家的老家啊。小时候我爸还带我去过呢,他摸过我头,那会儿就说我脑袋瓜子聪明,要收我当徒弟。”
“是徒孙吧。”这辈分也不对啊,就不该听他瞎扯。
见他不信,骆云廷可急了,拉着他非要和他说:“你还别不信。我那时候可真是聪明啊,不止他夸我,还有工程学院的那位梁院士,也说我厉害。就是——”他说到这儿,尴尬地挠了挠头,“就是皮了点,静不下心来搞这个。”
方戒北也笑了,点头。
骆云廷感慨:“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可真是了不起啊。论聪明吧,这世上聪明人何其多?可又有几个人愿意天天待在那种实验室、研究所里闭关搞研究啊?我就做不到。”
方戒北也点头。
这世上,聪明人千千万万,有才华的人也不胜枚举,可真正愿意放弃自己的时间,牺牲一辈子投入到这枯燥的科研生活中的人,却寥寥无几。
骆云廷做不到,他扪心自问,也做不到。
第086章 追掉会
两日后。
南京马鞍机场。
在天上飞的时间算不上多长, 可两位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 下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头晕。方辞扶着杨教授, 又递给他和叶教授两片软山楂:“含一片, 不会那么难受了。”
“你这口袋里的东西,不比朱晴丫头少啊。”杨教授说,接过来吃了。
叶教授有些落寞,摆摆手,到前面去了。
杨教授把手轻轻拍在方辞手上:“老周走了,虽然这么多天过去了, 他这心里啊, 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到底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这么多年, 都在一条战线上合作着。”
这几天淫雨霏霏,到了殡仪馆,来送悼的人自觉地踏上台阶, 在一旁的毛毯上蹭干鞋底的泥和水才进大堂。
满厅白色, 气氛很肃穆,堂前摆着周院士年轻时的黑白照,白幔上用黑字写着“沉痛悼念两院院士周赟生同志”。进来的人都自觉站在两排各自的位置上, 垂首悼念, 不用人提醒也没有谁喧哗吵闹。
方辞和周宜雨、朱晴三人搀着两位教授去了偏厅,抬眼就看到厅内厅外都摆满了花圈, 贴着白条。方辞只匆匆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都是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领导, 有一些她还见过,连一些退休的常委也都来了。
“老周这一辈子,几乎就没享过什么福。”叶教授忽然开了口,语气不甚唏嘘。
方辞作出乖巧聆听的样子。
她知道,老人家现在需要一个倾听她说话的人,需要倾诉,发泄一下情绪。
杨教授见了,递了两个眼神,带着朱晴和周宜雨走出了这儿。
方辞要扶着叶教授去旁边的客椅上坐,叶教授却摆手,说老人家还没没用到这地步,两人一块儿站到了门口。
一方四四方方的小屋檐,挡住了外面的风风雨雨。
空气里仍然有湿润的潮气,隐约还有泥土的芬芳。
“以前来这儿看老周,每次也都是这种天气,年轻的时候我挺挑剔,每次来都要抱怨。老周脾气好,人稳重,一边安慰我还一边照顾我,替我安排好住处。虽然条件不好,但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的快乐啊。”
叶教授想起来,笑了一笑,眼角噙了滴泪。他掩饰似的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雨下得也忒大了,都溅到眼睛里了。小辞,去给我找块眼镜布吧,老家伙都看不见了,哎……”
方辞口袋里就带了,可她还是识趣地说:“那我去去就来,您自己小心。”
“去吧去吧。”
方辞没有走远,就站在偏厅门口等着。背后望去,老人家孤独地站在门口,肩膀抖动,一开始只是轻微地抖了抖,后面控制不住,蹲下了身,哭得像个孩子。
她又担心他的身体又不敢过去打断,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方戒北安排好人,带着一个老首长路过巡查,看到她就多看了两眼。
老首长眼尖,让他过去:“没事,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他是个退休的常委,年纪很大了,卧病在床很多年,这次还是从京城赶了过来。上面怕他路上有什么事,就让方戒北和骆云廷随身保护他,还带着保健局的一个小组。
方戒北快步过去,拍了她肩膀一下。
方辞不说话。
说叶教授哭得很难受?让他想想办法?开始什么玩笑啊?
好在方戒北敏慧,往偏厅门口看了一眼就知道了,拍拍她肩膀说:“没事儿,你先去前面吧。”
方辞不肯走。
方戒北转身走到叶教授身后。叶教授闻声就起来了,擦着眼镜往头顶照了照太阳,作出一副污渍很多的样子。
方戒北笑了笑说:“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您还是节哀。”
叶教授怒道:“我老人家还不用你一个小辈来教训。”心里却挺认同他的说法的。ra最终问世,老周这一生,确实无憾了。可是,理智归理智,情感是感情,相交那么多年的老朋友去了,难道他能无动于衷吗?倒是这小子,总是这么冷静从容,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激动。
叶教授心里有点气,怼他:“我不信你什么都不怕?难道你知道自己明天就要死了,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儿执勤?”
老人家这脾气,上来跟□□桶似的。这帮老学究里,就他最不好惹,以前给中央那些首长调理身体,一旦他们不按照他的医嘱来办也要开骂。
他是医生的时候,病人一定要听他的话,这会儿他是长辈,不管脾气再臭,年轻人也只能受着。
方戒北苦笑,也不顶嘴。
叶教授心宽体胖,过了会儿也缓过来了,瞥他一眼,别扭地别过头,不耐烦地摆高了手:“走了走了,还杵这儿干嘛?老周是寿终正寝,我还不至于在这儿伤春悲秋的。”
到了偏厅门口,李常委正背着手站在那边,笑眯眯看着他呢,跟个弥勒佛似的。
叶教授老脸一赧,骂道:“看什么看?老头子我好得很,老狐狸,看我笑话呢?”摇手招呼方辞,大步就离开了。
李常委苦笑,回头和方戒北一拍手又一摊:“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看看他,这什么脾气啊?也就他老伴儿受得了他。”
方戒北神色如常,不搭话。
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