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还喜欢着这样幼稚的人呢。”赵熙望着她昏暗路灯里失落的脸颊,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是饮了陈年的老酒,回味悠长,喉咙口又辣得难受。
樊真说:“你别说了,我也知道我蛮傻逼的。当初是为什么进这个圈子?现在想想,也是幼稚。我真是受不了一丁点恶心的事,看不惯也忍不住自己不去管。也许,这个圈子压根就不适合我这样的人。”
赵熙叹气。
如果只是这样就罢了,关键是,她家里人还不怎么管她。她妈去世后,他爸就续了弦,是个年纪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年轻继母,带来了一个妹妹,后来,又给她家老头子生了个儿子。一开始,老头还管着她一点,时间久了,不闻也不问了了。
樊真是个要强的,人家一家人呵呵乐乐,她回去凑什么热闹?他们压根就不想瞧见自己。自从弟弟出世后,她就搬了出来,逢年过节都很少回去。
赵熙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心疼她,明里暗里帮着她,但从来不说。他知道她好面子,表面装得不在乎,其实比谁都伤得深。
当初进这个圈,他就不赞同她。
这丫头太单纯了。
“我真是个大傻逼。”展航那种人,最爱的永远知道他自己。
樊真想通了这一点,笑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可笑着笑着,眼角又笑出眼泪来,徒劳地捂住脸。一开始,她还在赵熙面前碍着面子,不敢哭太大声,可哭着哭着就收不住了,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起来。
赵熙年长她几岁,手里还带着几个研究生,平时为人师表,人自然要成熟稳重些,心灵鸡汤端来可是一套一套的,当辅导员都没问题。
可是,那些话都是套路,纯属安慰人的。说白了就是屁话,没用。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不好过多参与。
可对樊真,他不想这么敷衍。
也不能。
毕竟,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
他站起来,绕到她身后拍她的肩膀。这一拍,樊真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哭着哭着,她还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擦。
好好一件白褂子,现在成了抹布。
赵熙苦笑,可也不能推开她,那太不厚道,只好摸着他的头发安慰她:“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低头的时候,他正好瞧见她一截白皙如玉的侧颈,在月色下泛着莹白的光,皎洁如新生,心神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下。
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姑娘,樊真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假小子。
可这会儿,他发现,其实她也有这么柔软又可人的时候。
“谢谢赵熙哥,我好了。”樊真松开他,掏出手机垂着头打字,拨给了方辞。方辞在那边和她聊了几句,语气挺担心的。赵熙听着听着,鬼使神差插了句话。
声音嘈杂,方辞一时都没听出赵熙的声音,反而转了话锋,把电话给掐了。被这么误解,樊真气坏了,抬手就要摔手机。
赵熙连忙拦住,架着她的双臂把她带离座椅,往停在路边那棵白杨树下的跑车走去:“你也别烦人家了,这大半夜的,人家都结婚了,没个夫妻生活啊?都醉成这样了,我送你回去。”
樊真是真的醉了。刚才在气性上,还没觉得,离开大排档走了几步,后劲儿上来,才发觉脚步虚浮,都快站不稳了。
赵熙尽责地把她带上副驾驶座,低头替她系好安全带。
弯腰的时候,他不经意抬了一下眼睛,面对她近在咫尺的脸庞怔了会儿。
小山眉、高鼻梁、不横眉怒目骂人的时候,眉眼温润又生动。他不觉就屏住了呼吸,感觉手心出了一点潮湿的汗。那一刻,忽然有种想要低头下去亲吻她的错觉。好在车门还开着,冷风一吹,他脑门立刻清醒了,连忙退开,把门甩上。
夜风冷。
他靠着车门点了根烟,手指抖得厉害,热热闹闹的夜市中都能听到心脏如擂鼓的声音。
赵大公子一向不在意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女人对他来说就是个调剂品,跟烟酒一个样。看惯了家里貌合神离的那两对,他从小就对婚姻这种东西没什么向往。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哪个女人东西。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烟雾缭绕中,他眯起眼睛狠狠吸了口烟,感觉到胸腔里有一种浑浊在缠绕,人反倒清醒了些。
掐了烟,正准备上车。
电话铃响了。找了一圈发现不是他的——声音从樊真口袋里传来。他们关系匪浅,也不用避讳,他摸过来就看,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展航”两个字就乐呵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赵熙这人,品行挺好,可某些方面啊,也实在是坏。
他心里乐呵着,恶意地扫开了屏幕,放到耳边听。
展航在那边连珠炮似的质问:“樊真,你能耐了?竟然敢不接我电话?你不想在公司混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赶紧给我过来,不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等他一通劈头盖脸的怒骂发泄完,赵熙慢悠悠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樊真喝醉了,这会儿起不来。您哪位?”
电话那头,忽然就噤声了。
第085章 安排
展航的这一通电话, 很快就断了。
为时不过27秒, 全程都是展航的骂骂咧咧, 赵熙就回了两句。
方辞嘴里说不管樊真了, 过了会儿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赵熙替她接的:“她没事儿,就是喝多了,我现在送她回去。”
“老赵?”刚才没认出来的男声,现在方辞认出来了,诧异得很。
赵熙温和一笑,语气却很危险:“怎么, 不能是我啊?”
方辞忙道:“哪能啊?我就是觉得奇怪, 怎么你俩凑一块儿了?哦不,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 也不是,是你们怎么就那么巧,碰巧遇上了?”
方辞蛮以为自己这措辞没问题了, 在心里悄悄舒一口气。
谁知, 赵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语出惊人:“确实是走一块儿了。”
方辞脑袋空白了会儿,讷讷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 听不懂中国话啊?”赵熙沉吟了会儿, 反而轻松一笑,似乎是释然了, 说,“那行, 给你解释一下,我就是忽然顿悟了,想和她处着试试。”
方辞:“……你走开,让樊真听电话。”
“不是跟你说过了,她喝醉了?好了,我要带她回去了,回见。”
“老赵!你敢掐我电话试试……喂——喂——”方辞气得狠狠甩了手机,抚着胸口坐回了沙发里。
这个王八羔子!
方戒北端了两杯茶从厨房过来,一杯递给她,一杯自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