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饭的钟点, 明若星破天荒地没有看见何天巳的人影。此后一直到晚上十点开始值班, 何天巳都不知跑去哪儿鬼混了, 整整五个小时都没有回来。
反常归反常,但是这点时间不见面,还不至于让人担心。
少了一只野鸡在耳边多事,明若星也没有闲着。
看何天巳的反应,那个三天两夜的“老年养生旅行团”何天巳是非去不可的,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拒绝明若星同行。明若星当然不可能放任他“外出裸奔”,所以懊恼归懊恼,却也不得不提前为他做些准备。
比起换洗衣服,更重要的是抑制剂和药物。三天九顿,不同搭配剂量,一格一格地分配好,写好备注。可是这一分配明若星才发现,台风之后,他们库存的抑制剂和药物都已经不多。按照分量来计算,刚好勉强还能凑合四天——差不多也就是何天巳结束“旅行”回村的时候。
必须赶紧再向总部提出补给申请。
这边,明若星正为药物的事情伤脑筋,何天巳却在无意中掌握了“冷战”的主动权。
考虑到老年旅行团的出发日期是后天一大清早五六点钟,今晚这轮夜班结束之后,小美就安排何天巳进入休假模式。
第二天早晨,洗漱过后吃完早餐,何天巳就随便找了个村民的家里窝进去,把手机一关,呼呼地睡起了大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等他起了床,却还是不急着回去,继续赖在人家家里吃瓜纳凉闲扯篇儿,还蹭了一顿晚餐,直到夜里七八点钟才慢吞吞地摇着蒲扇往回走,准备收拾行李。
到了院子里,只见屋子似乎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他推开门,正看见明若星黑着一张脸坐在床边上,两只眼睛又亮闪闪的,跟鬼火一样。
何天巳心里头好笑,可脸上却故意绷着。他伸手开了灯,也不与明若星说话,直接走向衣橱将旅行包拽了出来搁在桌子上。
这时他才发现,桌上已经放着一个分装好了的药匣,还有一小瓶抑制剂。很显然都是明若星替他准备的。
也就是说……明若星居然服软了?
何天巳现在的心情只能用“爽”这一个字来形容。自打搬到活动中心来之后,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他在服侍明大少爷。也该是时候交换一把立场、过过瘾了。
想到这里,他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桌上的东西,搁下旅行包开始朝里面装东西。
就这样僵持沉默了两分钟,床上那位果然忍不住了。
“药,你今天吃了没?”
虽然算是关心,但明若星的语气却还是很生硬。
“吃了。”何天巳睁着眼睛说瞎话。
“骗人,药都留在这里,你吃空气?!”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明知故问?”
何天巳的这张嘴,怼起人来也真是气死不偿命。明若星只觉得两眼一黑、血压升高,气不打一处来。
“我问你是为你好,你自己的毛病自己不记着。倒是嫌弃起我来了?”
“你是我爸吗?!”
何天巳又好气又好笑,“我现在好得很,没病,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你以为我想管?!”
明若星忍不住又急躁起来:“你不吃药跑出去,万一在普通人面前闹出什么事情,被亚人的管理机构追查起来,连我也要一起受罚的!”
“……说到底原来还是担心你自己。”何天巳被他训得脑仁疼,一个没留神就说错了话。
“你说什么?!”
明若星愣了愣,顿时生气又委屈,蹭地一下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惊觉自己捅了马蜂窝,何天巳赶忙想要解释,却万万没料到走得急了撞到桌角,破木头桌子摇晃几下,将明若星整理好的药盒给碰得掉了下来。
“哗”地一声,整理好的药片弹跳得到处都是。何天巳在心里发出一声惨叫,赶紧蹲下来捡拾,捡着捡着就到了床边上。
最后一粒药片是朱红色的,像一粒明亮的宝石,掉在了一只白皙纤瘦的脚边上。何天巳顺着脚踝一点点往上看,看见的是明若星宛如地狱恶鬼一样的表情。
下一秒钟,这只白皙纤瘦的脚,就蹬在了何天巳的肩膀上。
“我去………你疯了你!”
突然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何天巳很快也从惊愕变成了气恼。他爬起来把药盒子往桌上一摔,又快步冲回到床边上。
那边明若星的气也没消,见何天巳来犯,立刻抓起枕头毯子劈头盖脸地砸过去。何天巳全都完美地躲过了,一口气冲到床边,按住明若星的肩膀将他推倒,一手揪住刚才踹自己的那条左腿,抓起脚踝往地上拖。
这简直就是小孩子在拖猫嘛!
明若星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动作,傻了两秒钟立刻开始反抗,用右腿猛踹何天巳的大腿。
谁知道何天巳竟像是未卜先知似的躲了过去,伸手又将他的右脚踝也一并抓住,变成了一个头下脚上的颠倒姿势。
回流的血液直冲大脑,明若星来不及去思考何天巳的力道是不是又变大了,急于自救的他双手往地上用力一撑,分开双脚死死绞住何天巳的脖子,倒挂在何天巳的身上,再用力抱住他的双腿。
何天巳瞬间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两个人立刻扭成了一团麻花。
上一次打架还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两年零五个月之前,具体日期明若星还需要再想一想。
可有些事却是只要拳头一打到皮肉,就能够立刻回想起来。
比方说,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也爱得牙痒痒的感情。
明若星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成了一个奇怪的大口袋,口袋里面就装满了这种让他牙痒的情感。而且这种情绪还在无法逆转地、飞快地膨胀着。
它挤压着明若星的胸膛,让他觉得自己憋得快要爆炸了。
此时此刻,他又与何天巳死死地纠缠,两颗心贴近、挤压、碰撞着,却又怎么都凑不到一起。心里头那种痒痒的情感胀得发疼、疼得快要让他受不了了。
明若星当然知道应该如何排遣这样的情绪,可是他更知道,自己不能真的那么去做。
因为何天巳还不是那伽,他不希望大哥的预言成真,不希望何天巳在主观误导下失去对自身的客观判断,甚至迷失自我。
那该怎么办?到底还能怎么办?
何天巳的气息、他充满了活力的身躯和他絮絮叨叨的话语还在耳边纠缠着。
明若星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忍无可忍,一把扳住何天巳的脖颈,亮出两排白牙,歪头啃了上去。
“啊!!你怎么咬人!!!”
何天巳简直不敢相信,但事情偏偏真的发生了——打着打着,明若星竟然像只野猫似的,一口咬住他的脖子,死活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