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太大关系。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高了,邓文杰后来拍着桌子胡言乱语,吹嘘自己从初中开始就辉煌无比的情史,我有些头晕,托着脑袋跟傅一睿絮絮叨叨我还留在外婆家的中学日记。后来的事我已经记不大清,但我脑子里却清晰地记得邓文杰跟我们说了他睡过的第一个女孩的事。
两人是初中同学,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互有好感,于是尝试着在一起交往。女孩住的地方离他家很近,于是两人常常在父母外出的星期六下午一起偷偷躲在房间里约会。他们尝试了接吻,拥抱,后来就脱了衣服互相触碰身体——这样的事诚然刺激又趣味,于是他们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在许多个周末的下午,女孩和他躲在房间里一边紧张地接吻,拥抱和相互抚慰,一边倾听外面的动静,就如一起做某个危险而新奇的游戏,他们乐此不疲。
终于有一次,也不知道谁先开始,少年与少女渴望进一步接触,于是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少年试图分开少女的腿将自己挤进去,一开始不顺利,好几次没找对地方,找对了却让女孩疼得哭起来,男孩也不好受。但这两个人学习和摸索的能力都很高,都能在观察和模仿中迅速掌握这门技能。于是,男孩最后得以进入女孩柔软的身体,那个时候他并不觉得有多好,他以为自己在充当撬开蚌壳的铁锥,过程没有多少快感可言。但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敦促他完成这一切,像是一个仪式,他用进入一个女孩身体的形式完成了自己内在某部分的成长,仿佛前方有一个闪光的门户,进去了,于是从此会有不一样的美妙世界就此打开。
但想象中的美妙世界并未到来,事后女孩哭得一片狼藉,男孩更是为了收拾床单上的痕迹而狼狈不堪,最终两人决定扮酷,装作若无其事。而且他们发现,在两人发生了关系后,反倒找不回最初停留在身体接触阶段的悸动和激情,于是莫名其妙地,他们无法找到一块分享一件秘密游戏的快乐。
渐渐地,少年开始想也许该把目光转向其他的女孩儿,毕竟他从小俊朗无双,又头脑聪明,家境宽裕,颇受女孩们欢迎。他初次接触的少女虽然也不错,但在十来岁的年纪,哪怕手边已有的东西再好,也总会莫名其妙地自信前面会有更好的等着自己。于是他决定把女孩约出来,将分手什么的话说一遍。
他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因为少女哭着说自己怀孕了。对十来岁的少年来说,让一个女孩怀孕是件他无法承担的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害怕,恨不得转身拔腿就跑,只是靠着意志才拼命压抑住心里的恐惧而维持表面的冷静。然后他们开始商量怎么处置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不能出生的,两个人都来自条件优渥的家庭,他们都有各自的野心和对未来朦胧的憧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孩子活下来生出来,不能让这个不存在的孩子毁掉他们各自的生活。
他们决定杀死这个孩子。
他们想到了堕胎。
钱不是问题,虽然未成年,但两个人都有一定的存款,这些年双方的父母亲戚都算慷慨,他们又都不是爱好虚荣乱攀比的年轻人。问题是去哪做这个手术,一般的大医院成了未知的畏惧的地方,两个人这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孩子,恐怕正规的医院没有一个医生会在没有家长签字的情况下为未成年孩子动这种手术。邓文杰心慌意乱,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事,以往的经验和知识完全不足以应付这个情况,他怕得睡不着,神情恍惚,一直在幻想东窗事发自己被对方家长揍个半死,又被父母赶出家门的惨事。
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甚至想过一个人逃跑,丢下那个麻烦女孩,什么也不管就这么跑掉算了。事到临头,少年才发现自己连逃跑去哪个地方都不知道,他像等待刑罚降临一样挨着日子,度过了生平最漫长的一周。一周后,女孩却有办法了,她找到一家小诊所广告,用公用电话打过去咨询,得知对方只在乎手术费,并不在乎动手术的人是谁。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少年,两人高兴得差点要抱头痛哭。
去到诊所他们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简单,首先是那里的医生开了很多所谓的附加药,将诊金提高了一半以上,接着对方态度很随便,根本不像可以信赖的专业样子。少年想打退堂鼓,反倒是女孩坚持了,她含着眼泪问男孩:“这件事今天不解决,难道要继续拖吗?拖得起吗?”
是拖不起,他只能送女孩进了简陋的手术室,许久以后,女孩一脸惨白出来,裤子却被血染红了。
“自己不知道带卫生巾来啊!”护士训斥她。
他们怎么知道做人流手术还要带卫生巾?男孩只好跑出去咬牙买了需要的东西,又在地摊上随便挑了条裙子回来让女孩换了。那条染血的肮脏的裤子由他拎着拿去垃圾箱那丢掉,他从此一辈子记住了那种情况下流出的血有多令人恐慌。
他们如愿以偿地扼杀了那个孩子的降生,只是从此以往,两个人都像在心里某个角落硬是塞进了那条染血的肮脏的裤子。从小诊所回来后他们默默地远离对方,不再来往,彼此都无法接受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分享的这个秘密太过令人厌恶,厌恶到多年以后想起来,都恨不得直接将记忆删除掉。
“不是我不想对李少君负责,真的,我知道我还算喜欢她,我也有能力照顾她,但我一靠近她,一看到她那种生了病苍白的脸,我就想转身跑掉,我克制着想跑掉的欲望在她身边呆着,可是超不出一个小时,我还是想逃。”邓文杰带着醉意趴在桌子上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懦夫?”
我不记得我后来回了他什么,只记得我头晕得厉害,傅一睿把我抱进房间放在床上,我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似乎我也在问他我是不是懦夫,但他没回答,或者他回答了,但我没有印象,我并不在乎他的答案是什么,我只知道在那个时候,我不想放开他。
三人一块喝酒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大家都迟到,我跟傅一睿还算好,毕竟我们睡床上。邓文杰在我家沙发上屈就了一夜,起来时眼圈乌黑,脸色苍白如鬼,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冲我发脾气:“这么丑我今天怎么出门啊?!”
我匆匆忙忙地给他们做早饭,把牛奶面包丢他前面说:“赶紧给我吃了滚去上班,少废话啊。”
他嘀嘀咕咕地咬着面包,忽然说:“我不能跟你们一块去医院。”
“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我不耐烦了,冲他嚷嚷,“别说我没提醒你,许麟庐今天有个重要检查,这种时候你不去你是不是想混个副主任就到头了啊?”
邓文杰堵住耳朵对傅一睿抱怨说:“哥们你真行,我现在万分敬佩你。”
“换成嫉妒我会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