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开始越来越长时间地陷入沉睡。
他沉睡的梦里是一片刺眼的阳光。
阳光下,她扬起稚嫩的小脸,对着自己咯咯笑。
那是他的天使。
可他是吸血鬼。
上帝仍然不肯饶恕背叛他的犹大,所以他把自己的天使变成了和他一样的kindred。
这个梦很美妙,他一遍一遍地骗自己,一次一次地不愿醒来。
“你真的不愿管她了?”
有人将他从睡梦里拽起。
“没有了骑士的公主,总有一天会孤独又迷惘地死去。”
“她会带着罪恶的灵魂,生活在没有黎明的黑暗里。孤寂又落寞。”那人残忍地笑着。用冰冷的话残忍地将他的心再次刺得鲜血淋漓。
他回来了。
可信心满满回来了的他,该怎么面对将自己遗落。将记忆封存的公主?
依念,我的依念。
我是该披着谎言的皮重新得到你。还是自己亲手替你剥开记忆的茧,重新让原来的自己,在原来的你的面前,让断掉的时光不老?
红色如潮水般褪去。方温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手里拿出手机来。
“方知,帮我黑进她的电脑。”
毫无愧色的绅士安排完,皱着眉给自己换了一套衣服,然后,下去给方依念做形式上的午饭。
仿佛方才一切的一切,都是错觉。
☆、秘密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餐桌上只象征动了动些许牛肉的方温淡淡说道。
“啊?”像只土拨鼠一样大快朵颐的方依念这才抬起头来。讷讷地看着他。
“天亮了出去,你醒来我就回来了。”方温回了她个温柔的笑脸。
“你白天出去?”方依念大惊。唰地放下了筷子。顺手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油。
“嗯哼?”方温眨眨眼。“我是人。”
“哦。”方依念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了心,继续吃饭。“妥,去吧。”
“你不怕我走了不回来了?”方温恍惚笑笑,一手盖住对着他的脑壳顶。顺了顺毛。露出的宠溺叫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会走吗?”方依念面不改色地和一块滑不溜秋的土豆奋战。
“你上次可是想让我走的。”方温狠狠揉她脑袋。无奈地看着对方的眼里只有牛肉味儿的土豆!
“我有说过吗?”方依念眨眨眼。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你是什么?的失忆状态。
被按住的头抬不起来,方依念乌黑的头发下边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狐狸。看着就让人心一软。
“没有吗?”方温挑挑眉。
“没有。”
“那就没有。”方温总算是抬起了高贵又圣洁的手,饶了她的脖子。
“方依念?”方温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啊?”方依念转了转有些僵直的脖子。苦哈哈地盯着方才□□自己的那双手。小心翼翼外加上乖巧可爱。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男生?”方温优雅地擦了擦什么都没有的嘴角,用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平静极了。
“你想干嘛?”方依念警惕一咧,椅子往后挪了挪。尽量离这位远一点。
“就问问。”方温笑得和善。
“我能不回答吗?”方依念和得纯良。
“可以。”方温扶了扶眼镜。转过身去,留给方依念一个瘦削完美的背影。“记得洗碗。不要泡那么久。脏。”
“哦。”方依念低头低低应着。
将自己夹不起来的那块土豆,戳成了一摊恶心的泥。
。。。。。。。
方依念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黑发黑眼的哥哥越来越具体,脸型越来越深刻。连着随风飘荡的头发丝都能看到。和第一次想比,简直是从av画质到高清画质的巨大飞跃。
梦里那个超级清晰的哥哥坐在她的秋千上嘚瑟问她。“方依念,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方依念屁颠屁颠跟他说。“会做饭的。”
“妥。”
“能拖地的。”
“没问题。”
“还能帮我做作业的。”
“太简单了。”
“帅的。”
“嗯。”
问到最后。哥哥的笑咧到了脖子后边。从秋千上蹦下来,坐到她对面,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把她头发揉了个遍。
“不摸我头发的。”方依念不客气地补了一句。
“好。”哥哥大手一挥。真的放开了她可怜的头发。
“那也别让我洗碗行吗?”方依念谄媚对着面前的人影笑。
那人影却忽然收了手。露出尖利的牙齿,幽幽说。“不行。”
然后。哇的一下,场景极速变换,她又被咬了。
。。。。。。。。。
晨光熹微。方温坐在客厅上安静等着方依念跟他说了晚安。慢吞吞地进了房间才起身。
拿了不知从哪个旮旯缝儿里找出来的钥匙。方温上楼换了个风衣,慢慢走下楼。
屋里一片宁静。刚才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少女还留了半包散在茶几上。电视还散发着余热,遥控板被她塞在了沙发的坐垫下边。
忽然,方温快步走向窗边,熟练地扯开厚厚的窗帘。
夜渐没,静寂的晨光带着凛冽的寒色。方温看着亮晃晃的太阳慢慢上升,洒满一室。
初冬的阳光不灼热,也不刺眼。方温眨也不眨地看着它,等着它的光线落满整个角落。
方温每天就是这样等着阳光。替方依念迎来最美的一束晨光,将它们带进屋子。即使它们从来留不下痕迹让方依念看到。
可这是属于方依念的阳光。至少,它们曾经在他们的家里逗留过,照过他们客厅的每一寸地方。至少方依念在客厅里放的那盆绿萝因为这短暂的阳光长出了嫩芽。
他的公主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可是就算是她看不到,她也需要,这份默默的守护。
方温记得他刚带方依念回家的时候,她总喜欢趴在窗台上看夕阳。
她说“爸爸,有一天你不要我了,夕阳还是我的。”
六岁的孩子,却早熟的让人心疼,敏感地让他无地自容。
或许从跟着他回来小依念就感觉到自己自己身上对她的疏离。
所以她不敢渴求,不敢奢望。
甚至连朝阳都不敢望。她说她不想每天盼着它出来。
某一天,他和弟弟打赌。他肯定不会想人那样生活。
永远高贵的kindred怎么可能连他们食物都能做到的事都办不到?
于是他出了他隐在黑暗里的城堡。离开了吸血鬼的王国。在某一个偏僻的镇子里留下。
有个院子里开了大簇大簇的蔷薇花。白色的,红色的,映着晚霞,像极了他的花园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