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道:“他确实是一个疯子。”
他道:“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够狂妄成他那样。”
西门吹雪比谁都清楚宫九的目的,他知道的甚至比叶孤城还要早。
想要改变一个破碎虚空剑客的道,亏他想得出来。
西门吹雪心道,那不是改变,那是摧毁。
像他们这等级的剑客,如果对自己的道有了一丁点儿的动摇,简直就是万劫不复。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在掉下悬崖之后艰难地爬上来?
他的眼神凛然,甚至有点发冷。
他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之所以能过破碎虚空,靠的是对自己选择道路的绝对信任。
他练得是无情道,正因为是无情道,就算没有经过斩情就破碎虚空,有一点却是绝对不可动摇。
他一定会有斩断情丝的一天。
原本,与落差以为他会爱上一个女人,然后抛弃他,这对西门吹雪来说便是斩情。
但是现在,局面却变得有些奇怪。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痛苦,但随后,又立刻被坚定与狂热而盖了过去。
他与叶孤城是知己,当他们的灵魂已经产生共鸣,无论是杀死对方还是被杀死,都是一件十分令人悲伤的事情。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心中,他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不可不杀!
叶孤城并不知道西门吹雪复杂的情绪,他还在说他与宫九对决时的经验,他道:“他认为我的王道有问题。”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叶孤城的表情很平静。
他道:“无论是阿飞还是白云城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在无意识的时候,早已被我纳入了羽翼之中。”
他自嘲道:“明明阿飞已经是不错的剑客,我也能够任凭他闯荡,但若以姓名作为取舍,却怎么都不能同意,这在宫九心中,莫非就是软弱?”
西门吹雪不说话。
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很尊重生命的人。
他一直知道叶孤城对生命的热爱与尊重同花满楼差不多,所以他们才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西门吹雪与花满楼却是相反的极端,他认为杀人是一种艺术。
剑道上的共鸣是因为王不见王,只有他们才配称为对方的敌手,但除去王不见王,他们是相似却有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叶孤城道:“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他道:“我希望可以将在意的人全部保住,不付出任何代价。”
他道:“宫九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他认为这是错误的。”
这真的是错误的吗?
他也在叩问自己的灵魂。
西门吹雪只是听叶孤城说话,因为他知道对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并不需要自己来肯定或者否定。
叶孤城道:“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长久的停滞不前,是因为我忽视了一开始选择王道的理由。”
他定定地看着西门吹雪道:“我练剑,本来就是为了兼得鱼与熊掌。”
他简直就是漫画主人公似的人物,叶孤城自嘲道。
如果把话说得漂亮一点,他练剑就是为了守护,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因为责任,因为身后的人。
当逃脱了既定死亡的命运之后,剩下的职责不过就是守护。
当然,还有他身为剑客的骄傲。
权与力。
他忽然发现,自己渴求的与上官金虹,与那些枭雄并没有区别,虽然是出自不同的目的,但结果是殊途同归。
所以,他不能死。
他看向西门吹雪,眼中有星光在闪烁。
叶孤城道:“紫禁之巅的对决,我定然全力以赴。”
眼中写满了坚定,因为叶孤城有不能死去的理由。
他们早早地便知道了对决的结果,定然有一个人会死!至于死的到底是谁……
西门吹雪放下了杯子。
茶凉了。
离他们真正的对决还有几天。
叶孤城的心腹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京城。
他们不是一起来的,因为白云城需要人镇守,宫九的威胁虽然没有奏效,但却敲响了警钟。
他虽然是个变态,但也算是个有个人魅力的变态,他的下属不仅害怕他,还敬畏他。
当宫九死了之后,确实有不少下属愿意为了他复仇。
残党,小皇帝是这么称呼这些人的,他的暗卫已经出动,就为了将这些阴沟里的老鼠统统抓起来,至于叶孤城,更是让白云城的人提高警惕。
很明显,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叶孤城。
因为叶孤城杀了宫九。
白云城的人武功不低,叶孤城没有无谓的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那只能说是手下人大意失荆州。
只要提高警惕就行了。
阿飞也听说了这件事,他道:“宫九那样的人,会有人愿意为他报仇?”
从短暂的接触中,他可以感觉到,那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他能看出宫九的下属都怕他,或许是出于对力量恐惧。
但是阿飞想,一个人若让属下恐惧,或许会不得人心。
叶孤城道:“当然会有人为他报仇。”
他道:“宫九是一个强者,即使他的性格有问题,甚至都不像是一个人,但他确实是强者。”
叶孤城道:“你觉得什么是强者?”
阿飞道:“拥有力量的人。”
他想想道:“他要有自己坚持的道,精神也要强大。”
叶孤城点头道:“你说的,是对自己。”
他道:“但是宫九的强大,是针对别人的。”
阿飞道:“别人?”
叶孤城道:“没错。”
他道:“对其他人来说,强大很简单。”
“强大,对于他的下属来说,是权与力。”
语言简洁,却让阿飞感受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震撼。
权与力?
他道:“那是什么?”
叶孤城道:“是权力与力量。”
掌握权力的人让人畏,掌握力量的人让人敬。
这与人的性格无关。
叶孤城道:“一个出色的剑客,只需要有力量就够了,但如果你不仅仅是一个剑客,还有别的责任,那就需要掌握权。”
阿飞突然道:“你与我说这个是为什么?”
他觉得叶孤城的教导来得有些突兀,并不是叶孤城从来没有教导过他,而是方法不一样。
他的教导向来都是润物细无声的,而且仅限于一些做人的道理与剑法,阿飞知道,叶孤城只是想将他教导成人,说好一点,是教导成叶孤城那样有着高洁品行又知道变通的剑客。
他们的谈话向来都挺基础,阿飞想想,什么权与力,叶孤城从来没有与他说过。
如果之前从未言语,为什么现在忽然告诉他?
阿飞默默看向叶孤城,从对方平静的脸上,他读出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