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落山之际,洁白的病房中,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落入室内,孟垣微靠在墙上,看着眼前病床上的男人。
“如果不是林原书的话,那你觉得林家那对夫妻身上的伤会是怎么来的?”江阆突然说。
孟垣一听,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片段,修复的水杯,碎掉的酒瓶,林原书的意外保险单……
就在这时,孟垣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通后嗯了两声便迅速的挂断了,然后对江阆说:“林原书醒了,我要过去看他。”
“我也去。”
孟垣没来的及拦住江阆,对方就已经翻身下了床,动作连贯的不像是个伤患。
“医院里人多,容易磕磕碰碰,你这次受伤,我已经过意不去,你就别再管这件事了。”
江阆不假思索道:“我受伤和你没关系。今天的事换做是谁,我都不会见死不救。行了,赶紧走吧。”
孟垣停在原地看着江阆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然后,他看见江阆走到门边突然停了下来,孟垣走上前去,帮无助的男人拧开了门把手。
江阆:……mmp
到了病房,孟垣率先走了进去,江阆紧跟着在他身侧,林原书听见声响,抬眼看了看来人,看到是江阆和孟垣两个人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一下,但又很快偏过头,依旧不言不语。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孟垣说着,直接从病床下抽出一把椅子,按着身侧的江阆坐下。
江阆被突如其来的关怀弄的不知所措,胡乱的接了句:“跳楼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没有逃避。”林原书突然出声说,“我把那个混蛋杀了,反正以后也没别的出路。”
江阆一听“杀”字,眼皮一跳。
孟垣却说:“他没死,你妈妈也早就醒了。”
林原书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孟垣,脸上的表情竟然是不甘与愤怒:“怎么可能!?我明明……”
江阆反应过来林原书口中的“混蛋”正是他那个患了癌症,现在还在抢救的父亲。
“你父亲经常在家打你和你母亲吗?”孟垣突然说。
林原书听闻瞳孔骤缩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和你妈妈没有办法反抗他,所以你想,还不如自己把他杀掉,”孟垣目光锐利,“然后再假装意外坠楼,骗取保险费,给你妈妈养老。”
江阆又一次被孟垣的逻辑能力震惊了,深深的不安了起来,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回想自己这段时间有没有露出马脚的地方。
事实上,三少,您(的资料)已经早被孟老师看光了好嘛?!
孟垣说:“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年纪的人承担的起的,你不应该就这样草率的断送自己的未来。”
“一开始我没那么想过。我出去找人打架,只是想能够还手保护我妈妈。但是今天中午我回到家的时候,那个畜生居然直接拿着摔破的酒瓶要往她身上扎,我实在忍不住!……”林原书说着眼眶泛着红,配着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林原书继续说:“那个人经常酗酒,喝醉了就会对我妈拳打脚踢,我高一那年他检查出癌症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打我和我妈。说是因为我和我妈给他带来了厄运,要不是我妈这么多年辛苦的干活,他早就不知道在哪里死了,还用得着病魔来收他?!”
“我妈从来不知道保护自己,总是觉得那些伤忍忍就过去了。上次你问我租房子的钱是哪来的,是我妈给我的,她让我一个人搬出去住,地址不要让那个人知道,也不要告诉她。我当时居然真的有了搬出去的想法,其实我也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江阆突然出声,说道:“但你打架的时候很认真,坠楼的时候很决绝,相信你是真的想保护你妈妈。”
林原书愣了,说:“……谢谢。”
“你和孟老师……”
江阆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盖过了林原书的声音,然后对孟垣说:“既然这样,你去联系警察和学校吧,事情已经弄明白了,法律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孟垣点点头,出去打电话了。
病房里空留江阆和林原书两个伤员。
江阆又干咳了一声,说道:“我和孟垣的事……”
林原书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
江阆想说自己没有逃避,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确实一直在逃避,因为害怕拒绝,所以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麻痹自己,不和孟垣产生进一步的接触,什么曲线救国都是假的。他早已经知道孟垣的性向,没有了这样那样的顾虑,也许是该往前走了。
“老子真没白救你。”江阆朝林原书释然的笑了。
病房外,孟垣的手机里传来学校领导毫不留情的训斥声——
“为什么你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警方和其他老师?学生真出了问题,谁负责?!孟垣老师,我希望你做事之前能首先替学校考虑考虑。”
孟垣一下就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次的事情,闹到学生跳楼、父母双双送进医院,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绝对会对学校造成声誉上的损失,势必要有人出来担责才能挽回。所谓的为学校考虑,不就是为了学校的声誉而不顾学生的意思吗?以林原书一开始的态度,如果他把他交给别的不相关的人,那么事情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水落石出。
他简单答应了两句便挂了电话,感觉有点烦躁,于是便伸进上衣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又放了回去。
回了病房,孟垣看见江阆和林原书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事实上,江阆是个一看上去就很会聊天的人,不过区别只在于,他在自己面前从来不表现出这一点。
“江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等人来。”
江阆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退让,他说:“我陪你一块等。”
孟垣微微诧异,刚刚江阆说话的一个瞬间,眼前的人仿佛不是那个和自己合租了一月有余,不善言辞的画家,而是离自己很遥远的那个潇洒不羁、不容置喙的少爷。
如果忽略掉他上半身都打着石膏的两条胳膊的话……
见孟垣没有说话,江阆心里喜忧参半,喜自然不用说,忧的主要是,他现在的行动力几乎为零,连开门这种事都做不到!更别提……不提了,不提了。
不多时,便有警察找了过来,众人本以为林原书会是嫌犯,却在看到他脸上的伤痕时沉默了。警察找孟垣和江阆分别作了笔录,整理完事情的原委后,才允许二人离开,此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出了医院,孟垣叫了一辆车,上车的时候,江阆朝司机一看,居然还是上次给他挤眉弄眼的那哥们,一下觉得分外亲切,孟垣倒是毫无察觉,加上心情不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