哂,她知道他没有说错,若不论一切背景,张淑妃舒皇后等等外力因素,傅琨一开始确实更欣赏性子温和偏近于当今圣上的六皇子。
而周毓白这样的人,注定不可能成为像当今圣上一样的皇帝。
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我爱你,我并不爱天下子民。”
他说着,眼中深情能够叫任何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想他五十年。
他的爱很少,在遇到傅念君之前,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感情。
遇到她之后,那些少得可怜的爱,都在她身上了。
他周毓白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傅念君心中感动,忍不住鼻酸:“七郎……”
他笑道:“其实假设有一天天崩地裂,你和黎民百姓只存其一,要叫我来选的话……”
他做了一个假设。
一般这样的问题都是女人问男人的,但是傅念君不是那样的女人,她平素甚至想不到这些。
他却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想听的话。
“……我不会因为皇位,因为想拯救天下苍生,就放你去死。”
这个故事在他这里并不成立。
“因为原本这就并不是可以放在一起来比较的。”
都要天崩地裂了,他还管什么其他呢?
他笑了笑,觉得她应该明白一些了。
“我要去西北,并非因为我心系天下,要阻止幕后之人是其一,而其二则是因为,这是我要接大位前必须要揽下的责任。”
这是傅念君第一次听他剖析自己的内心。
周毓白苦笑,“我对天下都已经没有博爱了,若是连这点责任都不去担,我还有什么资格争储呢?”
“何况你要知道,我的祖父,太宗皇帝得到这个皇位的因由至今仍被人说道……这件事已是陈年旧账,如今,乃至往后的子孙都不会自己冒犯祖宗去翻,但是这件事造成一个很恶劣的后果,却影响深远。”
傅念君一点就通,立刻会意:“便如当今圣上一般,皇权之上处处受辖制。”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太宗皇帝当政时难道不清明吗?打的仗难道都输了吗?
没有。
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历来皇帝和官员集团便是相护扶持、同时又相互制约的两股势力,因为太宗皇帝这个无法言明的因由,他理亏,朝上的官员,尤其是大宋所倚仗的那些个个七窍玲珑心的文官,他们在无形之中,早就通过几十年的努力增加了与皇帝谈判的价码。
更何况其中还有当今圣上的软弱仁厚做辅助。
若要改变现状,尤其是周毓白要继任皇位,顺利把握这个国家的命脉,他所要付出的努力还有很多。
如何取得一个他所满意的平衡,让他不至于处处被掣肘,能够发挥自己的才能,而不是仅仅作为一个性情温和、善于纳谏的继任者,是要通过他自己增加价码来实现的。
天下最大的大事,皇权的分割,很多时候其实也像赌桌上的赌博一样。
傅念君虽聪慧,又受过太子妃的教育,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块的事。
周毓白无疑是将她昨天生气的由头从头到尾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她甚至觉得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周毓白根本就是走在一条永远属于他自己的孤独的道路上啊。
如今的对手兄弟,日后的文臣武将,包括他的岳父和舅兄,她傅念君的父兄,永远,都是不可能同化成他身边之人的。
因为一条通向成为强干帝王的道路,注定只能是孤身一人的征程。
如果他的妻子不是她,那么他的皇后,恐怕也不会与他一条心,因为皇后也有娘家,有家族,有孩子。
做皇帝又哪里是天下最得意的事情了。
傅念君心有所感,将五指扣进了周毓白的指间。
他珍惜自己,是因为他也知道,她是永远会走在他身后的人吧……
他信任她,离不开她,就像她信任他离不开他一样啊。
正文 第570章 养肥的诱饵
周毓白在她无所顾忌向自己倾吐爱意的那一刻,其实就明白这一点了。
那时候没娶她的时候,躺在床上他会想,看吧,其实他多自私,他留住她,是因为知道错过她,他这一生,怕是永远要孤身一人行走了,哪怕老了以后妻妾相伴,儿女成群,他却会遗憾没有得到过无条件的爱和永远热切的支持。
所以为她,做再多都是不够的。
傅念君心中也在想,是啊,她又何尝需要做那样的选择题呢,天下苍生和她更没有关系,她只要他平安。
傅念君靠在周毓白的肩头,声音也有些瓮声瓮气,问道:
“七郎,假如你有一个亲哥哥争气些,没有张淑妃、徐德妃,官家他也更厉害强干些,你是不是……就不想当那个皇帝了?”
周毓白觉得她是多此一问,说道:“那便是自然的,清闲的生活不好么?不过……”
他笑了笑:
“若是你设定的前提成立,我大概从小时候开始,便就养成了个闲散性子吧,那你可还会中意我?”
傅念君心想,这倒不假,如果他有健康幸福的家庭,便不会在六七岁时就那样懂事,摔下马来有娘亲来抱,有爹爹来哄,养得娇气些,不需要逼自己成长坚强,他依然聪明灵秀,依然风采卓然,可却不会学着如今的谋算和隐忍了吧。
想到这个傅念君忍不住眼眶就是一酸,但是她晃了晃他的手:
“我们的孩子会那样的!”
傅念君调皮地笑了笑,“再说,我瞧中的是七郎世无其二的俊朗皮囊,哪里是看你内心了。”
她肤浅地理直气壮。
周毓白微微地笑,却是难得地也凑趣了一句:
“真巧,我也是。”
傅念君皱皱鼻子,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苗头。
是两人刚刚的谈话给了她一些灵感。
如果周毓白有选择,皇位对他就一定那么重要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并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野心,何况大宋的皇位比前代都要难做,权力太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