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啊——”
后背不知道撞上了什么,接连滚了三四圈才堪堪停下来。
身上疼得厉害,尤其是大腿处的伤,仿佛又一次被人撕裂开,但杨春花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他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或者说是人。
他闻到了血腥味。
浓重到胃开始翻滚,夜里吃的面疙瘩都要吐了出来。
“段叔?”小心翼翼地掰过男人的肩膀,借着月光,杨春花看到了段林肚子上的大片血印。
颤抖地伸出手指凑到男人鼻尖,他惊悚地往后退去,已经没有了呼吸!
怎么会这样?
明明早上他们还在一起,只不过是离开了一天,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春花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段林是个好人,他们家因为那件事一直和父子俩不来往,可是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谁是谁非,早就看得清楚。
难道好人不应该有好报吗?
这种深奥的大问题杨春花不懂,他心里没有了主见,像傻子一样愣愣地坐在段林尸体旁边,仿佛这样就可以得到安慰。
直到他想起了段真。
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段林的尸体,那段真去哪里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难道也遭到意外了吗?
杨春花不敢再耽搁,他心里慌乱,顾不上周围的环境,小声喊起来。
“小真,小真你在哪——”
风吹过树枝带起瑟瑟的响动,空旷的回声在夜里阴森无比,杨春花爬上小坡道,他之前就是从上面滚下来的,爬到顶上再往下看,才发现这个山沟有些深度,若不是坡度比较缓,加上……段林的身体给他挡了那一下,怕是自己也已经凶多吉少。
“小真——”
杨春花停下步子,不远处的树木后面有一团黑影,一动不动,不知道注视了他多久。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杨春花大气也不敢喘,躲是躲不掉了,他拾起地上的铁棍,在脚下敲打弄出动静,试图吓跑对方。
黑影一动不动,仿佛对他带来的“威胁”颇不以为意。
鼓足勇气,他小心翼翼地朝对方靠近。
***
山路难走,杨春花今年也才十五岁,常年的营养不良,让少年看起来格外瘦削。此刻,他背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十岁孩童,只觉得背负千斤,腿控制不住打颤,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棉裤被伤口渗出的血粘住,每动一下都会拉扯分开,一次一次,疼得他下唇被咬破,满嘴的铁锈味。
“到了,快到了……”
又一次差点跌倒后,他终于看到了山下村长家的房屋,放松之下双腿一弯,差点滚下山来去,杨春花吓得连忙抓住旁边的松树,太大意了!
“救人!村长快救人!”
用力拍打大门,时间紧迫,也顾不上自己被人发现,她满脑子都是一直叫不醒的段真,以及已经死去的段林。
“村长——救人——”
离开
雁山村这种小地方,交通落后,消息闭塞,但是一个村里的消息,不管大事小事,喜事丧事,哪怕捂得严严实实的家里事,都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闹得人尽皆知。
杨家的大女儿前段时间离家出走,没想到半个月后居然找了回来,而且身体健健康康,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半以上的村里人见到了当事人,于是背地里又传出来了另一个说法。
杨春花跟山上的鳏夫好上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看上了大他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一个死了老婆,独自带着孩子的老男人。那天在村长家大门口,他们可是亲眼看见杨闺女穿着男人的裤子!
虽然薛秀菊说自己闺女是被人强迫,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到,那杨春花还把段林的儿子给背下山了呢,要是没有情意,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在这种天气下山啊!
但是具体情况是什么样,村里人也无法得知,杨春花被得到消息的杨家人连拖带拉地带了回去,另一方面,事件的另一主人公段林被人发现死在了北山,村长带着一帮人去山上把尸体抬了回来,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人的惨状。
听说是被野猪拱下了山坡,一不小心被树枝把肚子给戳破了!
“哎,那孩子也是可怜。”有人看见跪在尸体旁边的孩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虽然大家伙平日和父子俩不太熟,但看到这种场景,也难免不动容。
“小真,你爸走了,得赶快入土才能走的安心啊!”
村长不忍,伸手去拉地上的小孩,却不想对方像一头困兽一般,使劲挣脱开他的手,执意要跪在那里。
“都跪了一上午了。”村里人在旁边皱着眉头,“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地上那么凉。”
“我看还是直接把他带回去吧。”段大柱看不下去,上前直接抱起小孩。他个子大,小孩的拳打脚踢对他造不成什么真实伤害。
段真也明显发现了这一点,他放弃了无用的挣扎,趴在段大柱的肩膀上无助地望着后面。
为什么他努力听话,爸爸还是离开了?
他想起昨天,最后一秒段林把他推到了树上,自己却被冲过来的野猪撞到山下。
明明一切都是他的错。
“小真,你听大伯一句话,这人死啊,不能复生,你就是一直趴在那里你爸也不会活过来,得赶快给他埋了,这样黑白无常才能领着去阴间投胎。”
段真不说话,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反应。
“哎——”村长重重叹了口气,造孽啊,今年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
先是段老头突然走了,现在又是段林,尤其段林,才三十多岁,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一个小孩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村长,小真呢?”
姜杜白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做饭,满满一瓢的面粉撒在地上,他顾不得捡起来,拔腿就朝村长家跑去。
他是不是听错了?
眼下看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小孩,姜杜白心都揪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靠近床边,声音颤抖:“小……小真,小叔叔来了。”
“别怕。”轻轻抱住段真,感受着怀里的小孩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出来,他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背部,“没事,已经过去了。”
他不敢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怎么在山上待了一晚,又是怎么无力地看着自己父亲,因为救自己而死去。
世事无常,兴尽悲来。
姜杜白出钱给段林买了一个棺材,把他和段老头埋到了一起,这里人都相信死后有灵,他马上就要离开了,让两人毗邻而居,以后也能做个伴。
初春,冰雪融化,姜杜白把家里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