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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透过皮肉一直吹进他的骨头里去。任他怎么拢紧衣襟袍袖,依然还是觉得冷。

    几十年为官,他小心翼翼,曲意奉承,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再谨慎,他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反正只要能保住裴家的富贵就够了。

    现在看来,生前为子孙挣下万贯家财,尽量不得罪人,免得连累家人,这些远远不够,他还必须为将来打算,免得和英国公那样,死后无人祭祀。

    太子瞧着儒雅温驯,实则是凉薄绝情之人,如果他不应承太子,等女皇退位,太子登基,他的儿子、孙子们说不定比袁猫的儿孙还要惨。

    他的儿孙个个娇皮嫩肉,每天在平康坊花天酒地,除了和其他嫖客争风吃醋,什么正经本事都没有,哪经得起风雨磋磨……

    裴宰相长叹一口气,暗暗苦笑:太子不愧是先帝的儿子,先帝多病,何等文弱,却能果断亲手除掉扶持他登上帝位的亲舅舅,屠杀世家时毫不手软。太子锋芒内敛,清除异己时,狠辣手段绝对不遑多让。

    ※

    李旦和几位阁老一一交谈,回到围幛彩幔搭起来的帐篷前。

    早从去年开始,他按着裴英娘给出的名单仔细辨别哪些阁老偏向李氏,哪些忠于女皇,哪些摇摆不定,综合细作内应和其他人送回的密报,最终筛选出人选。

    他准确找到每个人的弱点,不怕他们告密,谁敢泄露今天的对话,谁死得最快。

    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俩头戴玉冠,穿绛色袍,陪女皇玩樗蒲戏。

    女皇兴致勃勃,羊仙姿掀起帐帘时,李旦听到母亲爽朗的笑声。

    他走到楠木榻床前,“母亲,儿有话和您说。”

    笑声停下来,张易之和张昌宗转了转眼珠,接着玩他们的。

    女皇淡淡扫李旦一眼,继续和兄弟二人掷骰子。

    李旦垂手站在榻床边等。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眉低垂,既不出声催促,也不应和邀他一起玩的张昌宗。

    半个时辰后,女皇道:“朕乏了,你们先出去转转,看看外头的杏花。”

    张易之和张昌宗依依不舍,和女皇腻歪了一会儿,才起身走开。

    女皇接过羊仙姿奉上的热茶。

    李旦转身面对女皇,道:“长安醴泉坊忽然多出几口清泉,冒出的泉水清甜似甜浆,而且取之不竭。”

    女皇挑眉,“喔?有这样的奇事?”

    李旦点点头,“泉眼在永安观的后院。”

    女皇喝茶的动作一停,眼中闪过一抹警惕。

    永安观,不就是十七娘住过的地方吗?为什么所有吉兆,都和十七娘有关?

    “母亲。”李旦跽坐,和女皇平视,“我要当父亲了。”

    帐篷里静了一静。

    羊仙姿领着宫婢们默默退出去。

    李旦接着说,“母亲,阿父临终前,已经为我和英娘的孩子取好名字,您觉得哪一个最合适?”

    他徐徐展开一卷竹简。

    女皇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竹简上,乳名大名都有,一半是小郎君的名字,一半是小娘子的名字。

    李治防着她,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到底留了多少东西给李旦……

    帐外的乐声和纷乱人声飘进帐篷里,春暖花开时节,杏花桃花开得如火如荼,群臣欢聚一堂,赏花饮酒,气氛欢快热烈。

    如果李治还在的话,得知十七娘有孕,一定欣喜若狂。春光明媚,他高兴之下,说不定闹着出宫踏青。

    女皇的手指轻轻拂过竹简,“既然是先帝取的名字,那就都用上吧。”

    ☆、二百二十一

    甘露台的宫婢内侍忙成一团。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 卯时天便亮了, 廊前的杏花迎着朝阳盛开,艳如红霞。

    花树下设锦帐香榻, 几案齐备,四面竖起围幛挡风,鎏金银茶炉里的茶饼散发出一股苦涩的浓香。

    裴英娘歪坐在锦榻上, 拈起一枚鲜红樱桃,蘸一点糖蒸酥酪,刚抬起手,手腕被扣住了。

    李旦低头, 从她指尖咬走樱桃, 冰凉的唇擦过她的指腹, 然后继续看他的书。

    裴英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说什么要陪她赏花晒太阳,结果却总和她抢吃的!

    她干脆伸手一捞,把琉璃碗抱到自己膝前,“这是我的, 不许和我抢。阿兄你真想吃,让冯德再给你调几碗。”

    不是她小气,她只是不喜欢别人从她碗里抢吃的。

    李旦没抬头,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下。

    裴英娘不理他,一颗接一颗吃酪樱桃。

    半夏和忍冬时不时走到花树下禀告事情,她怀孕的消息一经公布, 满朝哗然,女皇派心腹羊仙姿来甘露台探望她,赐下礼物若干,之后朝臣们的贺礼便源源不断送到甘露台,这几天甘露台里里外外的宫婢们忙得脚不沾地。

    辰时的钟声响起,李旦抛开书册,搀裴英娘起来,“我陪你走走。”

    奉御叮嘱她月份大了以后,最好不要整日躺在榻床上,没事在庭院里转转,多走动一下,免得以后不好生产。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最近愈发懒了,不怎么想动,半边身子压在李旦手臂上,让他抱着她走,“阿兄,奉御说我什么时候生?”

    前几个月除了胃口变大一点,她几乎没什么害喜的症状,开春之后孕吐猛然剧烈起来,什么都吃不下,看到饭菜里的油星就想吐,天天汤水滋补,人却显见着瘦了。夜里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忍不住心酸,怀孕真是遭罪。

    为了照顾她,李旦叫冯德撤走矮榻,挪回内室睡,每天临睡前为她按摩浮肿的双腿。

    李旦的手指拂过她的鬓边,替她抿起散乱的发丝,“差不多是溽暑焦月的时候。”

    裴英娘眉尖微蹙,抬头看一眼枝头缤纷灿烂的花朵,“还有好久。”

    李旦拍拍她的发顶,“累了?”

    她皱着眉,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还好。”声音低了一些,努力踮起脚,小声说,“我们不能抱怨,不然孩子会委屈的。”

    她说得很认真,李旦轻笑,怕她摔了,弯腰环抱住她,目光和她平视,“如果是儿子,我就求母亲册封他为皇太孙。”

    裴英娘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一切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还在适应当中,“如果是女儿呢?”

    她比较喜欢女儿,女儿乖巧。

    李旦道:“是女儿的话,就是嫡长郡公主。”

    裴英娘想象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李旦抱着孩子逗弄的情景,不由失笑。

    “阿兄,你不用整天留在甘露台陪我。”她按着琼娘教的方法小心翼翼迈步,“这多人不分昼夜守着我,我一点都不闷,你出去忙正事吧。”

    天枢修建完毕,新罗人造模,武承嗣和武家诸王撰文,百官刻字,四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