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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毯,便撞进一道深沉温和的目光里。

    她不由愣了一下。

    李旦看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刚刚就这么一直看着罗帐,等她过来?

    裴英娘不知道说什么好,笑了笑,走过去,爬上榻床,坐到李旦身边,帮他捏肩膀,“阿兄累不累?”

    李旦无声一笑。

    除了帮他泡茶,她没做过伺候人的活计,手指又柔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捏来捏去,只捏到外面几层衣裳。

    完全不解乏,不过他却觉得肩头一松,心口畅快了许多。

    回来能看到她,和她一起挨着坐在一块儿,听她嘘寒问暖,足够他忘却一切烦恼。

    桐奴把煮好的茶送到几案上。

    李旦端起茶杯吃茶,“这几天母亲若是召见你,不要过去。”

    裴英娘捏了一会儿,没用什么力道,还是嫌手酸,不想给李旦捏肩膀了,像小时候那样趴在他肩膀上和他说话,“为什么?”

    桐奴悄悄抹把汗。

    “今天在魏国寺碰上宫里的宫婢,有个叫韦团儿的。”李旦放下茶杯,缓缓道,“她是母亲的近身侍婢,我让人把她杀了。”

    他把寺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桐奴大气不敢出,脑袋埋得低低的。

    “原来真的有个户奴叫韦团儿?”裴英娘啧啧道,她查过大明宫的宫女,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上阳宫的她也排查过,还以为只是传说而已,原来韦团儿一直待在洛阳皇城里。

    这是一个男权社会,大多数女人的富贵荣华寄托在男人身上,出生开始靠父亲,出嫁以后靠丈夫,以后老了,诰命靠儿子……

    李旦身份高贵,无数的人前仆后继,想获得他的垂青。与其说她们仰慕李旦,不如说她们想要的是李旦的身份所代表的权力地位。

    如果身份调换过来,李旦不是皇子,只是个驸马,她仍然是公主,那么涂脂抹粉、前仆后继的,应该是俊俏的少年郎君。

    出卖色相从来不是女人的专利。

    远的不提,现在控鹤府不知有多少男人盼着被女皇挑中。

    诱惑太大,总有不怕死的人妄想靠这种手段一步登天。

    裴英娘忽然想起一事。

    韦团儿达不到目的,会不会和历史上那样,诬告她以厌胜之术诅咒女皇?

    她打了个激灵,一迭声叫半夏的名字,“快带人把甘露台仔仔细细搜查一遍,犄角旮旯也不要放过,只要是眼生的东西,全烧了。”

    桐奴目瞪口呆,等了大半天,没等到太子妃发脾气,为什么太子妃问都不问一句,就知道韦团儿这个人?

    等等,太子妃不生气也罢,没事儿搜查甘露台干什么,这……重点好像不对呀?

    李旦皱眉,拉住裴英娘的手,把她按进自己怀里,轻揉她的发顶,“不怕,人已经死了。”

    裴英娘喔一声,她不关心韦团儿的死活,如果仅仅是个想攀附权贵的宫人也就罢了,不至于非要杀了,这一位却是个心胸狭窄的,会因为恼羞成怒而残害无辜,早除掉早安心。

    她躺在李旦怀里,抓着他幞头垂下来的帛带,绕在指间玩,“阿兄,我可能和姓韦的八字不合。”

    李旦沉默片刻,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把注意力放在韦姓上面。

    想了一会儿,他无奈地叹口气,俯身和她额头相贴,“姓韦的不好,以后不许姓韦的进宫。”

    这种哄孩子的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完全不像开玩笑,裴英娘觉得他是认真的。

    她连忙道,“快别……其实姓韦的也有好人,比如韦尚书。”

    韦尚书刚正不阿,王庆之诬告李旦的时候,他头一个站出来为李旦辩驳,那会儿时局还不明朗,没人知道女皇到底偏向李旦,还是更看重武承嗣。

    李旦改口,“听你的。”

    裴英娘噗嗤一声笑了,眼波流转,“什么都听我的?”

    李旦低低嗯一声,保证似地道,“都听你的。”

    “那好。”裴英娘坐起身,给桐奴使了个眼色。

    桐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去。

    房里点起灯笼,琉璃灯罩透出朦胧晕光,裴英娘眼眸低垂,眼睫罩下淡淡的青影,轻声说,“今晚不要和昨天那样,我腰酸。”

    李旦半天不说话,静默半晌后,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那样不舒服?”

    裴英娘脸上一阵烧热,还以为能将他一军呢!

    舒服当然是舒服的……但是她很懒,比较喜欢躺着,尤其是在床上。

    她抓起李旦的手,“阿兄,你答应了,对吧?”

    李旦张开手掌,握住她的手,送到唇边,逐根吻她的手指,“好。”他的右手按在她后脖子上,吻从手指移到她鬓角耳畔,低声呢喃,“不喜欢这个姿势,那就和以前一样好了。”

    裴英娘不理他了,扬声叫半夏传饭。

    反正最后累的人是他。

    翌日,裴英娘睡到日上三竿,半梦半醒间听到罗帐外有人说话,揉揉眼睛坐起身,枕头旁边空荡荡的。

    李旦掀帘走进内室,递了杯热茶到她手里,摸摸她的长发,“我进宫一趟,未时前就能回来。”

    他穿戴整齐,一早天没亮就起来了。

    裴英娘刚醒的时候特别乖巧,接过茶就喝,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茶是苦的。

    李旦没说话,要笑不笑的样子,帮她把滑落到肩膀的衣襟理好,“还早,接着睡吧。”

    外面打霜了,雾气未散,像是刚撒过一阵雪,她又躺回温暖的被窝里。

    再醒来的时候巳时了。

    她起身梳洗,琼娘为她梳髻的时候,半夏在一旁和她细细禀告搜查甘露台的事。

    用过朝食,裴英娘叫来昨天跟着李旦去魏国寺的护卫,询问事情的具体经过。

    护卫们没来,阿禄回道:“他们领了鞭刑,爬不起床。”

    裴英娘挑眉,“那就抬过来。”

    仆从照办,几个护卫被人抬到殿前。

    护卫们到底是武人,身体壮健,别人受鞭刑过后,基本上去了半条命,他们还能忍痛强打精神赔罪,一五一十把昨天寺里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裴英娘让人把武人们分开,一个一个单独召见,确定没人扯谎,吩咐仆从把护卫们送回房去。

    “娘子,怎么处置他们?”阿禄问。

    “郎君怎么说?”裴英娘倚着隐囊,双手搁在锦缎枕头上,半夏和忍冬在帮她染指甲,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颜色鲜丽,但保持不了太久,要经常反复染。

    阿禄回道:“殿下今天出门,护卫换了拨人,听桐奴说,殿下要打发他们去守园子。”

    裴英娘点点头。

    她刚刚确认过了,护卫们没有被韦团儿收买,一时失察而已,罪不至死。

    杨知恩不在洛阳,其他人摸不清李旦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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