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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杨知恩袖手应喏。

    “打听清楚了?”裴英娘喂黑马吃下一枚糙豆饼,拍拍手, 登上台阶, 站在廊檐下, 俯视杨知恩, “蔡四郎的事,可打点好了?他怎么会掺和到胡人争斗中去?”

    杨知恩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裴英娘笑了笑,在半夏端上来的铜盆里洗净手,“这事是因我而起的, 阿兄不会瞒着我。”

    杨知恩佝偻着腰,不敢抬头看裴英娘,“蔡四郎并非主犯,年纪又小,张娘子已经派人把他赎出万年县衙。仆找昨天的武侯卫打听了一下,据说蔡四郎的亡父此前曾向胡商借贷。”

    裴英娘恍然大悟。

    蔡老大嗜赌如命,为了凑齐赌资,连利息极高的放贷也敢借,然后利滚利,加上逢赌必输,欠下的钱越来越多。到最后走投无路,为了应付追债的胡人,竟然狠心卖妻卖子。

    马氏赎身之后,蔡老大再度上门纠缠,最后夫妻俩闹得不死不休,一个送了性命,一个失手酿成大错,锒铛入狱。

    蔡四郎无力拯救自己的母亲,便把仇恨投诸到盘剥蔡老大的胡商身上。

    裴英娘想起蔡四郎那个阴狠麻木的眼神,带着野兽的凶狠冷漠,律法道德,世间万物,他都不放在眼里,他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所到之处狼烟滚滚,似乎想毁灭目之所及的一切。

    杨知恩说蔡四郎不是主犯,裴英娘不敢苟同,她有种直觉,坊民和胡商的冲突,应该就是蔡四郎挑起来的。

    不能因为蔡四郎才十四岁,就小看他。

    当初他敢去大理寺为母鸣冤,把马氏的事情闹大,甚至于惊动李旦,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冲动吗?

    旁人都觉得他痴心妄想,莽撞蠢笨,公主的家奴又如何?一个皇室养女,越到这种关头,只会迅速和家奴撇清干系,绝不会冒险施救一个昔日奴仆。

    蔡四郎也没抱什么希望,可为了那一丝可能,他仍旧义无反顾,口口声声公主家奴,把毫不知情的裴英娘拉下水。

    半夏和忍冬都对蔡四郎很不满,想找公主求助,方法多的是,他先把公主是马氏靠山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损害了裴英娘的名声不说,还会让大理寺提高警惕,判决愈发严格。如此损人不利已,实在糊涂!

    裴英娘倒是或多或少能猜出蔡四郎的打算。

    他的目的,并不是逼迫裴英娘向大理寺施压,而是把马氏杀夫的事情闹大,闹得越大,同情马氏的人越多,牵连进案件的人越复杂,马氏就能多活几天。

    一开始是身为永安公主的裴英娘,现在是城中放贷的胡人和坊民,不知道蔡四郎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方势力。

    为了救马氏,蔡四郎只怕连李治和武皇后都敢编排。

    裴英娘叹口气,不知道该为蔡四郎的孝顺感慨,还是为他的疯狂心惊。

    李旦从球场过来,听杨知恩说了蔡四郎的事,没有多想,直接道:“送他走,越远越好。”

    裴英娘在一旁扯一扯李旦的衣袖,“马娘子还在大理寺呢,这时候送他走,谁知他会不会再跑回来?”

    李旦不语,他的人亲自送蔡四郎走,就不会让他有逃脱的机会。不过这种事,英娘不需要明白。

    “先暂时把蔡四郎看管起来吧。”裴英娘想了想,决定给蔡四郎一个机会,毕竟他是马氏唯一的儿子,“告诉蔡四郎,马娘子的判决极有可能是流刑,他们母子还有团圆的一天,如果他再闹,就不一定了。”

    杨知恩看李旦没说话,知道他默许裴英娘的做法,躬身应承,自去忙活。

    回东阁的路上,裴英娘觉得李旦似乎有些不高兴,嘴角轻抿,眉头微蹙,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莫非今天的球赛他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裴英娘挺起胸脯,学着儒学士平时授课时老气横秋的语气,缓缓道,“何况一场球赛呢?阿兄下次一定能赢的。”

    李旦怔了一下,眼底漾出一丝清浅的笑容,郁色略微淡去几分,弯腰抱起她,“今天累不累?”

    裴英娘有些羞赧,她虽然生得矮小,但年底就要十岁了,还被李旦抱着走,好像有点不合适。

    不过李旦现在心情不好,为了安慰他,她这个做妹妹的,只能委屈一下,装乖卖巧,哄兄长开心啦。

    她伸手去够李旦肩头低垂的幞头帛带,把乌黑的帛带绕在指间当成花绳玩,“我不累,明天还能接着学。”

    李旦淡淡一笑。

    到了东阁,李旦放开裴英娘,“明天还是和今天一样,散学过后冯德会去接你。”

    裴英娘点点头,李旦虽然是富贵闲人,但来往应酬不会少,不可能天天接送她。

    李旦摸摸裴英娘的头顶,欲言又止,既然她已经深处宫闱,注定躲不开纷纷扰扰,还是不要吓着她,让她先好好玩几天吧。

    裴英娘目送李旦离开,突然捧着肚子,扑哧扑哧笑个不停。

    半夏和忍冬莫名所以,一脸茫然。

    裴英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踉跄着回到寝殿,躺在坐褥上,让半夏给她揉肚子。

    八王院和东阁隔着重重回廊和几座高楼主殿,李旦一路沉默,踏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八王院。

    冯德唤内侍上前为李旦宽衣,内侍刚伸出手,忽然神色大变,跪倒在地。

    李旦蹙眉,走到竹帘后,自己除下外袍,披上一件干净清爽的宽袖交领袍。

    冯德气急,轻轻踹内侍一脚,轻声责骂:“你没吃饱还是怎么的?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干不好!”

    内侍瑟瑟发抖,抬起头时,神色惶恐:“大王、大王的幞头带子……”

    “带子怎么了?糊涂东西……”冯德恶声恶气,回头看向李旦。

    他骂人的话噎在嗓子眼里,脸色也变了。

    “大王。”冯德小心翼翼靠近李旦,“刚才永安公主……”

    李旦坐在书案前,撩起眼帘,扫他一眼。

    冯德不敢隐瞒,支支吾吾着说:“永安公主她、她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他让内侍把钿螺八角铜镜送进房,跪在地上,双手把铜镜举得高高的,让李旦自己看。

    李旦看着铜镜,他的幞头还未解下,低垂的两根帛带被人系在一起,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