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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郑,一个不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活泼明艳的,端庄贤惠的,什么样的都有!明天八王兄得挑花眼啦。”

    裴英娘放下银匙,一手托腮,撑着下巴发呆,原来明天的赏花宴是一场相亲大会啊。

    主角分别是:李旦,以及一群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郑家小娘子……

    李旦和李显盘腿坐在李治左手边的坐褥上,刚好和裴英娘、李令月正对面。甜瓜吃到一半,发现裴英娘神游物外,兄弟俩都有些诧异。

    裴英娘用膳的时候很专注,拿李显讽刺她的话来说,她上辈子可能没吃饱,所以这一世胃口奇好,吃什么都香喷喷的,让人看着眼馋。

    李治也发现裴英娘魂不守舍,笑着叫她的名字,“十七是不是瞌睡了?”

    裴英娘回过神来,扬起脸对着李治甜甜一笑,继续啃甜瓜。

    太子妃裴氏贤惠端庄,李贤的正妃房氏温柔和顺,李显的正妃赵观音……性格不论,至少也是相貌可人,不知李旦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妃?

    其实郑六娘也挺好的,说不定快言快语的她正好能和李旦互补呢?

    第二天,裴英娘和李令月坐着卷棚车,李旦骑马陪伴在一旁,兄妹三人轻车简行,抵达千金大长公主的公主府。

    李显嫌赏花没趣儿,既不能吃,又不能喝,开得再漂亮,风一吹雨一打,还不是凋零了?一大早领着豪奴壮仆去平康坊闲逛,没和他们同行。

    赏花虽然只是借口,但千金大长公主还是认认真真张罗了数百盆牡丹花,用雕镂花几陪衬,摆在亭台楼阁之间,供众人赏玩。

    牡丹花是由李治、武皇后移植到长安和洛阳的,因其花色艳丽,花形雍容,一直备受权贵豪族们推崇钟爱。

    最普通的牡丹,一盆也价值几千钱。千金大长公主举办一次赏花宴,起码要挥霍掉数百万钱。

    裴英娘算了一下账目,偷偷咋舌,皇家公主,果然个个是土豪!

    牡丹含香吐蕊,花团锦簇。

    颜色有深碧、浅红、浅紫、深紫、檀色、淡黄、粉白、殷红、朱红等不下十几种。

    品种则有雄红、大魏紫、蓝田玉、紫金盘、菱花晓翠、红云飞片、黄花魁、天香湛露、梨花春雪、瑶池春、春水绿波、玉面桃花几十上百种。

    还有好些连李令月都叫不出名字,回头问主人郑六娘,郑六娘也一头雾水,“都是花奴伺候的,我也不晓得呐!”

    她把使女叫到身边,不管李令月问哪一盆牡丹,使女都能把牡丹的品种、来历和奇特之处娓娓道来。

    使女口齿清晰,连裴英娘这个不喜欢附庸风雅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的。

    众多艳丽妖冶的牡丹中,有一丛牡丹尤为壮观,花开时,竟有两三百朵花苞,而且富贵袅娜,香/艳各异。据说是千金大长公主从大雁塔的高僧那儿求来的。

    众人啧啧称奇,推选其为今天赏花宴的花王。

    虽然公主府的牡丹花宴比不上东都洛阳的牡丹花会,但自有其别致精巧的意趣。

    来客都晓得大长公主今天宴客的目的并不在花上,品评完花王,各自三三两两散去,免得郑家小娘子们年轻脸皮薄,不敢找李旦搭话。

    李令月撇下毫不知情的李旦,拉着裴英娘去吃灵沙臛,看到郑六娘亦步亦趋在身后跟着,疑惑道:“你怎么也来了?”

    李旦领着李令月、裴英娘登门的时候,千金大长公主亲自出门相迎,一手拉着李旦,一手拉着郑六娘,那份欢天喜地的热切劲儿,只差没让他们俩直接拜天地了。

    这会子众人刻意留出繁花似锦的花园给年轻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亲近,如此天赐良机,郑六娘怎么不去找李旦说话?

    郑六娘撅起嘴巴,苦着脸嘟囔:“都是大母一厢情愿,八王前几天不喜欢我,今天也不会喜欢我,我才不要去自讨没趣。”

    李令月哈哈大笑,揽住她的胳膊,“回头姑祖母骂你,你可别掉眼泪。”

    三人一路分花拂柳,顺着羊肠小道,拐到郑六娘的院子前。

    使女们在杏树下安设食案坐墩,按着李令月的嘱咐,特意送来一大盘晶莹翠绿的灵沙臛。

    裴英娘欢呼一声,挑了一只坐墩,矮身坐下——虽然坐墩比不上椅子,但是终于有个可以让她垂腿坐的家具了!跽坐实在是太考验耐力了,还是垂腿坐最舒服。

    灵沙臛里掺了碾碎的冰沙,吃起来甜甜的,凉凉的,口感细腻顺滑。

    裴英娘恍然大悟,原来灵沙臛就是豆沙。

    亏得李令月天天唠叨,她还以为灵沙臛是什么世所罕见的美味呢!

    尝过灵沙臛,李令月和郑六娘让使女搬来棋盘,坐在树下打双陆。

    两人揎拳撸袖,吆五喝六的,鬓边的簪环珠花摇摇欲坠,吓得一群灰羽鸟雀仓惶钻出藏身的树丛草窝,振翅飞远。

    裴英娘在旁边看她们玩双陆,看得昏昏欲睡。

    公主府的使女个个是人精,看她闲着无聊,像是要打瞌睡的光景,提议道:“院子后头有个小池塘,养了许多鱼虾,岸边有几座小亭子,风景秀丽,外边有人看守,一般人进不去,公主可以去亭子里垂钓。”

    裴英娘对垂钓没兴趣,不过池边的小亭子应该很适合午睡。

    她前一阵子为马氏的事情劳神,夜里总睡得不安稳,天天犯困。夏日天长,白天又热又闷,总觉得怎么睡都睡得不痛快。

    她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和李令月耳语几句,让忍冬和半夏带上坐褥衾枕,预备去小亭子里小憩一会儿。

    使女把裴英娘领到池塘边的飞檐小亭子里,在四周安放落地大围屏,放下翠色湘竹帘,只留下对着池塘的那一面敞着。

    等裴英娘斜倚在坐褥上坐定,使女们悄悄退开,守住通往小亭子的甬道,以防哪个眼神不好的家奴跑进来冲撞公主。

    半夏负责看守钓竿。她两眼圆瞪,目光炯炯,专心致志地盯着潺潺的水面,想在裴英娘睡醒前,能钓上几条鱼哄她开心。

    忍冬手执刺绣梅花团扇,跪坐在坐褥旁,为裴英娘打扇。

    池边绿柳依依,遍植翠柏,树影婆娑,浓阴匝地。起伏的水波冲刷着岸边的圆润山石,发出温柔细碎的哗哗声。

    裴英娘枕着竹枕,小睡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