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必要都守在高林身边,任务早已完成,时间一日日地拖延着却也没发生什么事,0377的心思活络起来,心想既然局里一时半会儿查不到他,何不多在这待段时间,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也是他赚到了。
贪婪的想法一旦冒出便无法遏制了,0377就这么留了下来。
偷来的时光是紧凑的,高林努力把和柳穆青在一起的时光过得丰富多彩,他陪着恋人题名做官,度过欢喜忧愁,开始时心里的一点惊惶与不安,也在时间转移中慢慢被恋爱的酸甜平淡掩盖了,三月后,二人搬进大宅子,0377看着新挂上的“柳府”的牌匾,恍惚觉得此画面有些熟悉,却又很快被他抛到了脑后。
……
一晃半年过,正当日落衔山,云影灿烂如火焚烧,在落照斑驳光影的映照下,书房外栽种的翠竹也成了墨色。
院中瘦树被撒上了一层霞光,翠绿光滑的叶片泛着淡淡金光,在微风中摇荡,树下摇椅上靠着个白衣男子,他仰着头,目光穿过交叠的树枝叶片望向天空,天空只有云与蓝,别无他物,他无知无觉地叹了口气,垂眼凝眸看向坐在亭子里石凳上看书的男人,倏尔眉眼中展露笑意。
“穆青,给我念书吧,就你手上那本。”他道。
穿着素色衣衫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翻动书页从头念起,沉静的嗓音缓缓在院中流淌,使得色彩鲜明的黄昏柔和不少,可还没等读过一页,却又被方才的男声打断了。
“听不太懂,想听故事。”他说。
男人念诗的声音一顿,尔后放下本子道:“我明日给你买些话本来。”
高林盯着他眨了眨眼,笑了一声说:“那你今日就给我唱曲吧。”
柳穆青的脾性温和,可能和他从小多病的体质有关,吐字都是慢吞吞的,偏偏声音低沉,简单的说句话也总让人有种被凉凉秋风拂面的感觉,此刻闻言只淡淡笑了笑,说:“我不会。”
“不会,家乡的歌谣也行啊,”高林轻轻踩着脚蹬,摇椅慢慢晃荡起来,“你不是从柳芸县来的吗,我还没听过南方那边的调子!”
这回素衣男子没有再拒绝,他低头思索片刻,随后眼遥望着天边的幻色云彩,低而清冷的声音缓缓唱出歌谣……
“侬是失家人,萍声伤无寄。江湖多风雪,频送侬来去。风雪送侬去,又送侬归来。不敢识旧途,恐乱侬行迹……”
曲调反反复复就是那样,高林听着听着也跟着哼唱起来,日头不知何时已落下,天际成了一片墨蓝之色,将临暮色将这个院落环绕,将这动人光景封存在眼底心中。
……
“嘀——检测到编号0377任务完成,未按时返回,违反时空修复局律法第二十一条。编号0377将于三分钟内被强制遣返。”
夜色深沉,没有一丝月光,隐约可听见屋外簌簌落雪声,整座宅院的人都已沉眠,除却高林被耳边突兀出现的冰冷机械声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惊动身旁人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梦魇了?”
柳穆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反射性地跟着起身,几秒清醒过后,发觉高林一直没有动静,他心里无端生出几分惊慌之感,忙伸手揽住他肩,确认人还在这走不了后,才放缓语调在耳边轻声安慰,黑夜遮蔽了视线,他不知身边人从醒来到现在的短短一分钟内竟已泪流满面。
“先睡觉好不好,天这么冷,别受冻了。”
柳穆青说着想要按住他的肩膀让人躺下,却被高林蓦地抱住了腰,继而双唇覆盖上来,不似平日里温柔的交缠,好似即将离别时最后的挣扎与留念……接着他尝到了淡淡的眼泪的咸味。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一时间喘不上气来,浑身都僵硬了,只听到零零碎碎的话语急迫而反复的出现。
“穆青,穆青……”男声在激烈亲吻含糊不清地说着,难以抑制的泪水沾湿了两人的衣襟,“你要等我,等我……”
唇舌交缠堵住了他的满腹疑问,好不容易松开口,他连忙问:“你要去哪?”
然而已没了回应,只是一瞬间的事,怀抱空了,屋里仍是一片黑暗。
落雪声更大了些,仿佛要遮掩什么动静。
柳穆青抬手触摸床边,还是热的,空气中还留有高林身上的味道,衣襟也被刚刚的泪水打湿了,可是制造这一切的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怔怔地在床上坐了良久,接着肢体僵硬地下床点起烛火,顾不得寒冷的天气,在房间里翻找起来,东西翻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深夜,内心却犹如堕入虚空的黑暗了。
杯子、床底、柜子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他不知所措地在屋子中央傻站片刻,渐渐的,心沉静下来,缓慢地过去打开了窗户,冷风夹杂着飞雪飘进屋里,皮肤被冻得苍白无比。
是真的消失了——他想。
抬头看那黑而纯粹的夜空,过往一幕幕在眼前上演,柳穆青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绝美而荒唐的梦。
梦的结尾,他一人孤独畸零地活着,无望无助地等待着…
第147章
被强制遣返时空修复局的编号0377受到了警告一次,关闭监禁十五日的惩罚,出来之后,他匆忙找到编号0166询问:“有没有去王朝荣风年的任务,我来做。”
0166却只无奈摇头:“你已经被勒令不准执行去那时空的任务了,乖乖先休息一段时间,我会找其他轻松点的任务给你的。”
这个答案犹如断绝了他再见爱人的希望,0377不认命,一时间却也无能为力。
他去翻了所有有关王朝的任务档案,在其中寻找柳穆青的名字,想看看自己走后他的生活怎样,却始终没有找到,后来他把目光停留在一个叫柳轲的名字上,对比生平履历才发现原来柳穆青就是后来的柳轲,而自己其实早就见过他了。
他仔细回忆着多年前的那次穿越,一点点记忆缓缓浮出脑海,他想起相遇时柳轲对他反常的态度,想起终日上锁的偏僻书房,想起病床上那人憔悴不堪的形容与频频看过来的目光,以及消失在街口的送葬队伍与被熊熊烈火燃烧的柳府……
所有细节在此刻清晰起来,档案上说柳轲二十岁时遭遇雪灾被隐士所救,他就是那个所谓隐士;档案上说柳轲一生无妻无子,他就是那个阻碍之人;档案上说柳轲不过四十几岁便思劳成疾,形容枯槁,他亲眼见过还送了他最后一程;档案上说柳轲出殡当日家宅被烧毁,他就是那个放火之人……
为何一切总要按照档案上来,到底是人为安排的历史,还是历史安排的人为?
他想不通,更觉得痛苦不堪,从档案室失魂落魄地出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