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未时三刻,福鑫楼二楼甲子号。
林嫣扬了扬眉毛,宁王殿下果然是福鑫楼的常客。
她将纸条扔进了焚香的炉子里,看着燃烧完毕才站起身吐了口气。
京城的春季,远比沧州热的晚。
这都进入五月了,日头才开始毒起来。
众人用过午膳,都躲在自己屋里闭目养神。
林嫣换了身宗韵凡的衣服,这还是以前玩闹时他留下来的,以防备再被林嫣泼一身泥水方便更换。
大大小小这么多年,倒留了不少衣裳在她这里。
上次出京,也是从那一堆衣裳里随便扒拉了几件带上,缺银子的时候倒也能换两个铜板花。
林嫣把绿罗和红裳支开后,悄悄的从侧门溜了出去,根本没有发现后面紧随其后出来的宗韵凡。
林嫣直接到了福鑫楼,进了二楼甲字号,却一个人也没有。
店小二倒热情的给倒上了茶摆好点心,口里唤了声“燕七爷,请。”
林嫣猜着墨宁估计是拿着她的化名定了屋子。
出来听八卦还藏头藏尾,她撇了撇嘴,坐下静静的等候。
楼下说书先生,正声情并茂的讲工部侍郎家的夫人如何把侍郎堵在了翠香楼小桃红的香艳卧房里。
底下大厅,零七竖八的坐着几个捧场的人,不时的拍手叫好。
工部侍郎不是刚被她夫人挠花了脸吗,怎么又出来作妖?
林嫣抓了把瓜子,边嗑边听楼下闲扯。
换成她,一顿拳打脚踢,非要让侍郎大人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不可。
她扭脸冲着门吐瓜子皮,却看见林礼阴着脸正欲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喊了声:“国公爷。”然后挥手把店小二打发了出去。
店小二很有眼力劲的给带上了门。
林礼落座后,皱着眉头问:“怎么选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有什么不好?”林嫣呵呵一笑:“听着各家的闲事儿,说着咱们自己的阴私,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说不定哪天,国公府就上了楼下风云榜的头条了呢。
林礼不同她一般见识,他开门见山问林嫣:“带我见朱氏的是什么人?看路数不像六安侯府的。”
看来宁王不会出现了,他是在给自己和祖父搭线。
林嫣垂下眸子,掩住了眼睛中的情绪,扯了扯衣袖道:“六安侯府什么路数,祖父也不见得全清楚。”
林礼闻言一愣,六安侯的亲爹跟他们家一样是泥腿子出身,还不至于养出训练有素的暗卫吧?
可是见林嫣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又疑惑起来。
想想两家的关系,这几年着实不热络,说不准六安侯府有什么新变化是他不知道的。
林嫣这时问道:“祖父见过朱氏了,可有什么打算?”
活生生的朱氏,足以说明其中龌蹉和林乐昌的冤情了。
林礼明白林嫣的意思,当日她就指出是林乐同和朱月兰两相勾结陷害林乐昌。
他目光涣散,不去看林嫣的眼睛:“朱氏其人可恶、其心可诛,可是你大伯是否牵连其中还待商榷,毕竟朱氏已经哑了。”
林嫣放在膝盖上的手握紧,良久,又松开,半响没有说话。
宁王果然没有说错,是她太天真了。
以为抓住朱氏就可以洗清所有污蔑,却忘了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祖父的偏心。
林礼似乎见她没有反应,以为恼怒了,想了想又说道:“不若你把朱氏交给我,明天就可以让你父亲回国公府,不也一样证明他的清白?”
怎么可能一样?
林嫣终于笑出声来:“即使朱氏不哑,祖父也是不打算对大伯有所惩处吧?”
还想着拿林乐昌回府做交换。
她费尽千辛万苦,还差点赔上了哥哥的命抓来的朱月兰,只换回父亲重新回国公府继续被人算计的局面吗?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我若是不交呢?”林嫣说道:“祖父是不是就不打算让父亲回去?或者您本就认为父亲在国公府是多余的!”
林礼面色一变:“小七,不要意气用事!等你做了父母就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我还没有嫁人,怕是体会不到祖父为人父母的心情!”林嫣掷地有声:“所以朱氏我不会交给您!”
林礼脸色阴沉的滴出水来,没有想到林嫣油盐不进。
雅间里一时静了下去,犹显说书先生的愤慨激昂:“这种还没得到证实的事情,本茶馆一概不评说。”
“呸!本就是闲话还讲究什么真实不真实?我们就是想听国公府林三老爷跟他继母滚一个床上的事情!”汉子嚷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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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心甘情愿
汉子的声音雄厚有力,穿破二楼各处雅间,直直送进人的耳朵里。
林礼勃然变色。
林嫣起身轻轻推开门缝,朝楼下打量了一眼。
楼下不知何时来了个挑担子送货的黑脸汉子,身着短褐,蹲坐在大厅一角落里,冲着台上直嚷嚷。
台子上的说书先生,义正言辞。
林嫣挑了挑眉毛,前世里福鑫楼把信国公府的桃色新闻,可是挂在榜首足足一个多月,闹的连田地里种庄稼的老汉茶余饭后都能讨论一二。
那时候,可没见福鑫楼上下如此良善,义正言辞的唾弃别人拿没证实的事情说嘴。
她关门时顺便往四周扫了一圈,发现有几个雅间的门缝,也轻轻开了一角。
林嫣垂下眼帘,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林礼一眼。
这边还说着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就有人要踩着林礼这个亲爹的名声上位了。
呵呵。
林嫣重又坐了回去,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捻起碟子里的点心轻轻咬了一下。
“福鑫楼的点心,当真不错。”林嫣对着面色阴沉的要滴出水的林礼,递了块点心。
林礼眉毛向上挑着,嘴角却向下咧着,额上青筋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