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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辈子与川江打交道的沧桑和练达,此时纷纷激动得犹如被挑去敢死队的老兵,大声斥责着长官的粗暴命令。

    旁边黎嘉骏和那些交通部的官员当然也懵掉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卢作孚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方案,且不说这些人打小没听说过有人敢川江夜航,光夜航过三峡的黎嘉骏都知道未来夜航靠的是什么!

    雷达!声呐!对讲机!电脑!卫星!

    大概美利坚和大不列颠已经有了这样的技术,可是在这群下令基本靠喊,掌舵基本靠看的老领江们看来,夜间航行于川江,无异于闭眼行于闹市,不撞废个把船都对不起千百年来老祖宗对川江无边的敬畏!

    太凶了,这个提议,真的像是在派敢死队!

    卢作孚不声不响的听着,直到领江们说无可说,场面逐渐安静下来,方缓缓开口:“川江之险,我怎么会不知。”

    作为西南船王,他说这话确实有底气,大家纷纷听着。

    “然,事已至此,不是吾等亡,便是国亡,滞留之货物,已是救国最后的希望。若未及时运走,必会被付诸一炬,绝不可落入敌手,若冒死一搏,尚有救国之可能。”

    有几个老领江们听着,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我请诸位至此,并非无的放矢,诸位皆是这川江之上航行数十年的老手,经验之丰富,技能之高超,即使我卢某,亦拍马不及。这张航行图诸位都见过,是数代老领江呕心沥血绘制而成,以我之经验,结合诸位的经验与此图,夜航并非全无可能!若要成功,非诸位莫属!换句话讲,这些货物能不能成为救国之本,全在各位一念之间!”他顿了顿,看着下面众人动摇的表情,高声道,“愿一试者,留下!其余人,散会!”

    场面一时寂静,大家都在等,卢作孚背着双手站着,微微侧身,仿佛在凝神观察航行图。

    许久,一个穿着短打汗衫,裤子上还滴着水的老领江走了出来,沉声道:“卢公,就今晚吧。”

    黎嘉骏看到,在这一刻,卢作孚紧紧捏着的拳头,突然松了开来,他回头,扯了一个笑,正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涌起的声音盖了下去。

    “还是要把那些老头子请出来,有他们在更加可行,那群毛孩子可干不了。”

    “是,这么些年也不是没人夜航过,丁老下船后一直在看码头,他可以。”

    “常老头江上横行几十年,号称自己闭着眼睛也能开,这回就让他来闭着眼睛开开。”

    “卢公,这几个还太嫩,得先让我们几个和那些老骨头先探探,你派人把他们叫来吧。”

    卢作孚表情略有一些僵硬,他眼眶有些发红,许久,点点头,笑:“嗯,听诸位的。”

    “川江老骨头”的名单很快列了出来,编外人员黎嘉骏自然而然成了请人的一员,拿着自己要找的人的名单往外走了许久,她擦了擦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第185章 过鬼门关

    夜航的效果好得出乎意料。

    夜间也是日机的禁飞时间,他们比水上行的还怕三峡,如果白天他们敢低飞盘旋秀操作,夜晚低飞等待他们的只有三峡两岸重岩峭壁的愤怒铁拳。

    但枯水期还是无情的来了,最后一批货还没运完。

    不多,却足够愁人。

    可大家都没有非常绝望的感觉,连夜航都敢干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会议只用了一会儿就敲定了最后方案,大家散场时神情解脱,仿佛他们已经运完了最后一批货。

    黎嘉骏站在岸边,手里拿着一张纸,默默的等待着。

    前两日,电报局的人在最后撤退前终于找到了她和二哥,递交了来自家里的电报,内容简单,内涵却非常劲爆。

    大哥说:呆着别动。

    且不说他怎么知道兄妹俩绝对不会那么乖乖过来,光他表达的意思就让兄妹俩呆滞对视了半晌。

    “咋地,他要我们死在这啊?”黎嘉骏第一反应,随即夸张大哭,“大哥不要我们了!”

    “蠢!”二哥凝重道,“糟,他这是要亲自过来揍咱俩啊。”

    “那我还不如死这儿呢!”想到大哥那一手无情的皮带,黎嘉骏继续大哭。

    “得,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等着吧。”二哥苦笑,两人皆无言。

    家里是有两条小船的,当初入了轮船公司的股,专门拿来运运货,此前大概一直在上游担任运输任务,但现在枯水期到来,大船是开不动了,趁着最后一波水提前离开了,还能开到这儿再垂死挣扎一下的,便只有小火轮了。

    卢作孚想了个法子,所有船装了剩下的货,连成一线,小火轮和人力船交错连接,一个带一个,直接一波回重庆。之前在三斗坪的小火轮全过来了,现在按照指挥排在江面上,许多木船连在它们之间,像是火车的车厢一样只负责运输。

    动力问题就交给前后的兄弟们吧。

    几十天忙碌下来,所有的船都千疮百孔,灰头土脸,无一幸免,可偏偏胜利在即,大家干活的时候还有空欢声笑语,堪称萌萌哒。

    黎嘉骏忽然看到远处一船上有人冲自己挥旗子,她挥了挥手,就见那船招了一条小船,下去几个人,一路划了过来。

    越近,她就越呼吸困难。

    站在船头那人和她离开重庆时在朝天门牌坊下看到的人影合为一体了,那在摇晃的船上仿佛雕塑一般屹立不动的样子,平白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让她脚底发痒,有种想逃的欲望。

    可当她自以为对上那人的视线时,却慌得根本卖不动腿。

    大哥他真来了。

    宝宝好害怕……

    她往旁边靠了一靠,忽然发现旁边没人。

    “……”跑了!那个混蛋他啥时候跑的?!

    连皮糙肉厚的二哥都跑了!

    黎嘉骏怂得快跪了。

    江面不宽,转眼小船就到了面前,大哥如老炮儿一样闲庭信步下了船,他身后一同上岸的人纷纷走开,唯独他站那儿不动,冷着脸盯着她。

    “过来。”他说。

    啊啊啊啊地狱的召唤!

    黎嘉骏抖着腿,结巴:“你你你你放下皮带!”

    “过来!”

    “啊啊啊不要啊我不过来!你放下皮带我就过来!”

    大哥笑了笑,甩开了皮带,再次重复:“过来。”

    黎嘉骏不干了,一不做二不休,一屁股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头:“不不不不不你就这么打好了!”

    旁边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