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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先生的意思,你可以去。”

    “好,我明天就回来。”黎嘉骏挂了电话,在传达室外站了很久,还没回过神来。

    如果说到杭州还有什么福利的话,那就是在到了这儿三年后,得以拜访辞职养病的黄郛先生。

    她对于黄先生的感情很复杂,但无疑站在她的角度,她是敬佩他的。

    不管他硬着头皮出山背锅到底为国之心较多,还是再战仕途一偿抱负的心思更重,但从她的角度看,他确实是呕心沥血签订了那份“卖国”的条约,在华北兵临城下的情况下,他所签订的条约几乎和打平的松沪战役差不多内容。

    让一场败仗有了平局的尊严,这本身已是不可为而为之,期间他所遭受的谩骂、侮辱和暗杀足够压垮随便哪个普通人,可他都撑住了,一直撑了两年多,才因为重病缠身不得不再次背着一身骂名辞职,回到他在杭州莫干山的小院。

    留下华北交给二十九军的宋哲元和萧振瀛组建了政改会继续与日本虚与委蛇。

    黎嘉骏闻讯跟着丁先生前去拜访的时候,看到黄先生书房的墙上还挂着他与校长结义时的剑,可最终校长还是没有与他“甘苦共尝”。

    黄先生正在小憩,由于访客众多,他并不是人人都见,他的夫人沈亦云接待了他们。

    能够与他们夫妇之一坐下来谈其实已经是一种优待了,全因丁先生在与黎嘉骏交流后,全力主张就塘沽协定对黄先生进行一次采访,当时的记者王芸生先生便毫无保留的在《大公报》上登载了他的原话。

    那文黎嘉骏在三三年回上海后也看到了。

    那时的黄先生义愤难忍,只能直言道:“这一年来的经过,一般人以为我黄某天生贱骨头,甘心做卖国贼,尽做矮人;我并非不知道伸腰,但国家既需要我唱这出戏,只得牺牲个人以为之。”

    不管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反正就黎嘉骏看,他这么讲,也是没错的。因为他这话无论说不说,事实既成,其实也不存在洗不洗白的情况,因为对他褒贬评论早在济南惨案时就已经五五对分了。

    沈亦云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她北伐的时候还组织过一个上海女子北伐敢死队,是在军营中与黄郛相识并结为伉俪的,她曾有过一个著名的言论:民国说到底,不过是被两部小说支配。北方的袁世凯读的是《三国演义》,就知道耍奸谋弄权术,而南方的革命党人读的是《水浒传》,患难时兄弟结义,稍弄出些眉目却又马相互猜疑。

    她说的时候,黄郛还在意气奋发之时,可却不想一语成谶,她的丈夫与人兄弟结义,患难与共,最后却为那个兄弟背锅而走,惨淡落幕。

    对着少数几个能体会她心情的人,花木兰一样的沈夫人一边说,一边流下泪来:“当日他们来请,先生便复言,‘欲保三十年友谊于不敏,故不共事也’,可结果还是抵不过一腔热血,披星戴月的去了,回来已不成人形。蒋公在外什么都不说,只敢偷偷来画大饼,言曰已经开始全面备战,绝不会让此事重演,可现如今,华北那边宋公与倭狗狼狈为奸,甚至连萧先生都饱受采集,以至于弟兄反目,萧公西行。他们那般作为,被日寇玩弄于鼓掌之间,鼠目寸光,贪功尽力,可还给我中国留了一点希望?先生每日总有办法看到各处的消息,我只能每一日看着他日渐颓废下去,本想给华北留一片净土,终究还是成了他人为非作歹的地方,让先生情何以堪?”

    丁先生只能连连叹气,安慰不来,是非曲直可不是他们这几个人能说清的,知道沈夫人也就是找个地方诉苦,因为此时就连夫妇两的亲友都因不理解而对他们倍加职责,如果不是黎嘉骏的政整会所见,谁也没法坦然听沈夫人的这番话,可此时也没法附和什么。

    黎嘉骏忍不住问:“先生这般,究竟是什么病?”

    沈夫人擦了眼泪,不忘往黎嘉骏手里塞了个荸荠推了推,轻声道:“肝癌。”

    黎嘉骏立刻沉默了,她以前的爷爷也是因为肝癌去世,就算几十年后这都是无解的病。

    她捏着手里紫色的荸荠,只觉得喉咙干涩。

    而现在的她捏着手里的小饼干,只觉得眼眶干涩。

    其实校长没说错,他们真的有在准备了,黄先生只要再等六天,他做梦都想看到的那一幕就会出现。

    西安事变会迫的校长不再剿匪,只要共·军不再被中央军追赶着奔波全国,搅得当地军阀鸡飞狗跳,那内战就能平息,没有了内战,所有人的枪口就只能对外了,这是全国人民都明白的道理,黄先生那么聪明,肯定也能想到。

    他因为看不到希望而日渐衰竭,直至去世,至死都没有摘下身上的黑锅,也没能让别人看到他黑锅遮掩下一身纯正的黄皮肤和黑发,可其实,希望就在六天后。

    他终究还是没等到这一天。

    第84章 双十二前

    整理东西时,早就准备了圣诞礼物的黎嘉骏不得不挨个儿提前送掉,得知她要走的学生们都很不舍。

    虽然圣诞节现在只是小众节日,但是想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离开,那必然是要过了年才回来的,好多人就忙不迭的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她送来,于是黎嘉骏就对着一大堆礼物犯愁。

    贵女学校的圣诞礼物就是壕,光手表她就收到两根,按价值算这简直就跟行贿差不多了,可偏偏送的人都无所求,一副感觉这玩意就该送你的样子,让黎嘉骏深感被包养。

    又因为她灵魂里已经见惯了表,看到礼物时不那么明显的开心表情让大家都觉得黎三爷家里肯定富可敌国,可其实她只是在估量皮表带和钢带哪个比较耐用而已。

    原本小小一个箱子的行李,一晚上功夫多了两个大皮箱子,还是黎嘉骏请学校校工大早上帮忙买的,于是她的轻装上阵计划也失败了,连着她的自行车和三个箱子,上火车的时候简直就像搬家。

    六个小时过后,带着妻小来接站的大哥看到黎嘉骏堆在站台上的箱子简直要醉了。

    根据黎嘉骏一贯以来的尿性,全家都以为她肯定还是一个小皮箱搞定,于是只给她留了个后座和一个后车厢,现在看来一趟还运不完,光自行车都得单独运。

    “这是怎么的,上回回来也没那么多东西呀。”大嫂抱着儿子过来,笑着说。

    “全是圣诞节礼物,大家都知道我大概要过了年再回去了。”黎嘉骏回答,她看到小侄子就心虚,上前抓抓小手:“嘿……砖儿……呵呵……”

    小名砖儿,大名黎一专的小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