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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祸他也是受害人,断了肋骨手筋尽碎这辈子都拿不起吉他了。”

    谭家明是不愿意回忆那次事故的。

    他们几个人刚赢了一场盛大的地下比赛要出去嗨一场,那天晚上下了很大很大的雨。他们都叫梁兵老哥还知道他有个媳妇儿和一对儿女,开玩笑问什么时候接嫂子他们来北京。

    梁兵笑笑说:“快了。”

    当时好像正赶上红绿灯,因为雨太大看不清前路。那条街道上的红绿灯变幻时间太快,挡风玻璃被雨水冲刷着模糊不清,于是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两辆车相向而行撞在一起。

    当时谭家明记得是自己开的车,可一个多月之后等他从医院醒来梁兵已经早一步将祸事揽去了。他们四个人一下子没了两个,对方车里的一对夫妻也去了一个。

    “那年我二十四岁。”谭家明重重吐了一口气,“从此一无所有。”

    想起那几年浑浑噩噩之后便开始流浪四方去,梁兵未出狱的四年里以老哥的名义给他们母子三人寄钱却都被退回来。谭家明曾经问过梁兵为什么不回去,五十岁的男人将头摇了又摇。

    酒馆里梁叙垂着头一句话都不肯吭。

    这么多年了作为儿子他不愿意别人冲撞父亲半分,却也在心里既维护又怨恨着那个人。从梁兵离开那边开始沈秀就担起了整个家,爷爷种树卖钱身上扛了十多年不能说的话。

    “开始也试过自杀被救活了。”谭家明说,“那时候我觉得人生太长了,长的人厌倦。”话里的落寞让人难过,“去监狱里看老哥,他也不见我。”

    梁叙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天忽然醒悟了。”谭家明说,“我记得那天阳光特别好天空很蓝还吹着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酒馆里渐渐没人了,天色黑了下来。

    “本来这些话烂进肚子也不会告诉你。”谭家明离开前说,“但我想他作为一个父亲站在你身旁。”

    谭家明说完走了,梁叙垂眸沉默。

    他回去旅馆的时候余声还没有睡,洗过澡的样子看着干净极了。她闻着他一身的酒味儿很用力的蹙紧眉头,立刻给她去泡花茶喝。

    梁叙从后面紧紧抱住她。

    余声不知道他为什么喝了这么多酒,只是乖乖的由他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他沉重的呼吸铺洒在她的颈边,像一个大海里漂浮无助的人。

    她轻声问他:“怎么了?”

    “嗯。”他含糊不清的答,“让我抱会儿。”

    梁叙好像只是喝醉了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表情,随后便洗了澡和她相拥而眠。余声看着夜里壁灯下他憔悴的样子,慢慢帮他抚平了眉头。

    半夜里梁叙又醒了过来。

    事实上根本没有睡着,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门外抽烟。走廊的通风口有凉风吹起他的衬衫,梁叙低着眉一根接着一根抽了一晚上。

    第二天太阳初升一切依旧。

    他去练习场地的时候余声也跟着去了,那一整天他们几个都在排练。余声和李谓在一边看着帮点小忙,耳朵里听到的全是低沉和伤感。

    伴奏插了一段当年挑战者号飞机失事的音频。

    整个演奏过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梁叙打着鼓的样子看着平静极了。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决赛那天的清晨,像以往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一样。

    比赛现场人山人海兴致高昂。

    他们是最后一个参赛的乐队,在这之前场下已经摇滚起来,那样的气氛开天辟地浪打不摇,倒显得他的平静更加突兀并且深刻。梁叙在上场前接到了一个电话,两边都静默了一分钟然后听见那头的人说:

    “去吧,像个战士那样儿。”说完便挂了。

    第70章

    余声至今都记得那个场面。

    他穿着黑色短袖坐在架子鼓前,对着话筒低沉的轻声唱一两句然后敲起鼓来。整首歌破天荒的全部采用了后摇的形式, 全场霎时便安静沉默起来。

    这中间有一部分带些哀鸣。

    陈皮拨着贝斯弦双目垂下, 偶尔拍两下贝斯板。周显抱着吉他脚尖着地, 脸色淡漠薄唇紧抿时而看一眼台下不知在找谁。

    他们像一个灵魂一样的存在。

    那场比赛最终奇迹般的力压群雄让他们仨成了穿越人海而来的黑马, 几乎是一夜之间从地下走在了地上将上海的星空都点亮了。很多唱片公司要找他们签约,无一例外都被梁叙推拒了。

    他们安静的从上海回了北京。

    李谓和周显提前一天先走了, 陈皮得知黄子华要去广州开一场栋笃笑半夜就打车离开了。后来就剩下他们俩还在旅馆, 那会儿梁叙正在收拾行李余声在给花浇水。

    “我们能不能和老板娘说一下。”余声侧头看他, “把这花送咱。”

    梁叙闻言笑了起来。

    “有那么喜欢吗?”他停下叠衣服的手戏谑道,“连花都不放过。”

    余声轻轻白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浇花。梁叙笑着去看她的侧脸, 房子里的光打在她身上温和又柔软。她一句话也不说光站在那里,就足够让他心甘沉沦。

    他们是翌日清晨九点的火车。

    余声说什么都不坐飞机还言辞恳切道列车有情怀,抱着一盆迎春眼睛里都在笑。回去和来时一切好似都没有改变却又真真切切的改变了, 从车里看车外这世界干净又漂亮。

    过道里有妇女抱着小孩哄来哄去。

    余声的目光随着那小男孩也走来走去, 那一声啼哭把这个车厢都搅得鲜活起来。她慢慢收回视线去看梁叙,他正在垂眸认真的给她拆着零食。

    玻璃窗外全是田野和高山。

    列车和铁轨如胶似漆的摩擦在一起, 哐嘁哐嘁的往前行驶着。有时到了下一站火车会减速便能听见轰隆隆和鸣笛, 那声音辽阔悠远听着便能让人心安。

    回北京后余声就开始忙毕业答辩了。

    这两个月就像一场短暂的梦境醒来后一切未曾改变, 梁叙还回了修车铺子上班, 闲暇时他们一行人找个车水马龙的街道便开始玩起吉他。

    有一天陈皮问他:“接下来什么打算?”

    说起来虽然生活照旧但仍是发生了变化, 很多公司找上门来要给他们做包装甚至提到出国深造。梁叙一般情况下什么都不多说,和第一次一样婉拒然后送那些人客气走掉,陈皮周显也同样如此。

    “你呢。”梁叙反问, “什么打算?”

    陈皮蹭的伸出右手耍酷似的将额上的头发向后一捋。

    “哥们立志要做栋笃笑的终身追随者。”陈皮说完一笑,“先请我爸妈吃顿豪华大餐再说,这有了钱的感觉吧——”

    梁叙没等说完一根烟扔去将那嘴堵了。

    北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