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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奇人。他的奇,表现在他惊人的拳法武功,还在他无比坎坷的前半生。

    他练武练了一生,期间走了大半生弯路。他先苦心修炼内功,发现自己没天分,改练刀法,发现仍然没天分,再转去练了三年枪法,目睹诸葛先生的“惊艳一枪”后,自信心受到毁灭性打击,索性弃武从文,连读七八年,毫无成就可言。

    到了这时,他已是个中年人,已自证读书不成,只得重新拾起武功,改为学剑三年。三年后,他断定自己在剑法上不可能大成,颓废不已,却于同一时间,发现自己在掌法领域很有天赋。

    人到中年才找到合适的工作,并没什么奇怪。他的不幸体现在,他偏偏遇上了惊涛书生,一个年纪比他轻,掌法比他好的高手。

    吴其荣用“活色生香掌”,对付叶云灭的“失足掌”,击败了他。自此,叶云灭与吴其荣势不两立。吴其荣练掌法,他就去练拳法,赫然发现拳法更适合自己,于是苦苦浸淫多年,最后练成了一套“失手拳”。

    他与惊涛书生进行第二次决战,结局是两败俱伤,谁都没能占到便宜。

    他打了个平手,找回了颜面,长久以来的憋屈,终于发泄殆尽。可是,他在此战中受了重伤。吴其荣掌劲奇异,造成的伤势也很奇特。他必须口服、外搽一种来自天竺的药油,才能避免伤口复发。

    药油味道很重,有股咸鱼般的腥臭味,服下之后,由内而外散发异味,如同他这辈子从未洗过澡。叶云灭爱面子,喜欢塑造有威仪的形象,只得使用大量香料,压住这股味道。但遇上鼻子灵便的人,异味仍挥之不去,别提多么明显了。

    香料本就很贵重,药油更是出人意料的昂贵。他日日使用,金银花的如同流水。他平时赚的钱,都用在这两样上,甚至无法拿来享受人生。

    因此他树立了新的理想,那就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他毫无文采可言,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武略上。怎奈造化弄人,他偏偏没多少耐心,没多少头脑,做不到开宗立派,成为一方霸主。何况,当今武林有没有位置给他做霸主,也很值得商榷。

    最好、最方便、最能唬人的路,自然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但叶云灭出身寒微,不得其门而入,渴望一展抱负,却不知抱负需不需要他。

    一言以蔽之,他巴结不上权臣豪门,又想要钱,那么除了去偷、去抢,就只能打江湖势力的主意。

    程英柔声细语,待他细致客气,处处照拂他的感受,使他有着如同春风拂面的感觉。他活像找到了知己,不顾对面的人是十二连环坞总管,与他第一次见面,竟把满腹苦水一倾而出,从自身的苦衷,说到吴其荣的不是东西,当然,也提到为什么前来求见龙王。

    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钱。十二连环坞财大气粗,向来天下闻名,胜过不择手段的六分半堂,更不用说规规矩矩做生意的金风细雨楼。叶云灭要钱,需要一个长期而稳定的供钱渠道,毫无疑问比较喜欢土豪势力。

    第一个原因最根本,第二个原因最重要。他从来不想得罪任何人,思考良久,不知该把自己卖给谁,却在这个时候,听到雷损拉拢惊涛书生的流言。有人礼聘他仇人,没人礼聘他。他顿时暴跳如雷,当即横下心,找上十二连环坞的门楣。

    惊涛、云灭做了很久对头,所以叶云灭添油加醋,把吴惊涛形容的十分不堪。不过,十分不堪里头,少说有六分是真的。

    在此之前,惊涛书生居然也有意加入十二连环坞。他向来很欣赏、呵护、体贴美人,既然这里美女如云,且一个个才貌双全,一下子成了他心中的天堂。若非五湖龙王面目模糊,在北方实力受限,他说不定已按捺不住,上门看看能否讨到好处。

    这可能是造谣,可能是事实。吴惊涛怎么想,已经不再重要。以雷损流失人才的速度,肯定得不顾一切补充。他投靠六分半堂,又有什么不对劲?

    程英听了半天,听的哭笑不得,反复安慰许久,替苏夜答应和他见面。那一天,叶云灭人是离开了,浓重的香料味还留在这里,给没来的几位总管留下了极深印象。

    有人主动投奔她,毫无疑问是件好事。苏夜听她讲完,并未提出异议,随即到内室套上龙王装束,仔细修饰一番,理一理能够答应对方的条件与好处,然后前去坐在那间偏厅的软榻上,等候神油爷爷前来求职。

    第二百七十章

    叶云灭依约而来,到的比预定时间早一些,早了足足一刻钟。好像有求于人的人,从来不敢迟到。如果一个人次次迟到,不把迟到当一回事,只能说明,他并没把对方看的很重。

    他当然不敢这么对待五湖龙王。

    他抬头挺胸,走进这间花厅,绕过正中的山水秀景屏风,耳边听到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眼中看见一个穿黑袍、戴斗笠的老人,端坐在那张长长的软榻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透过垂在老人面前的黑布,无形压制着他。

    叶云灭年纪并不轻,也不是特别老,大约在四五十岁左右。他穿着还算考究,却已经旧了,脚下蹬着白靴子,却已经洗的发灰。他大概很想在人前保持仪态,仪态却告诉别人,他真的没有钱。

    尽管如此,他身为六大高手之一,精神面貌仍然不同凡响,紧绷而挺拔,神色亦流露出一种倨傲。有了这股傲气,他脑袋两边垂下的长发、头顶正中的些微秃顶,都被很好地掩盖住,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武功练的超人一等。

    但是,他盯龙王盯得越久,傲气泄得就越快。五湖龙王没说一个字,没动弹一根手指,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如同无底黑洞,汲取着他蓄意绷出的高傲。

    想在她面前摆谱,必须拥有相称的实力。很显然,叶云灭没有。

    也就几弹指间,叶云灭只觉一阵无力,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气,保持着球的大致外观,尴尬地站在软榻前,开始在脑海里,搜索最适合打开僵局的台词。

    用现代人熟悉的话说,他想装逼,但不幸失败,失败后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偏偏无洞可钻。若他武功不济,恐怕汗已流了下来。

    龙王很快免去他的尴尬,向旁边的椅子一指,冷冷道:“叶兄请坐。”

    叶云灭看了她一眼,直挺挺地坐了下去。他坐着的时候,好像从这把椅子上得到了支持,腰身重新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