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嘴而笑。
老太太气得笑了:“你心里想说的,不过是我年纪大了,眼光不行了,出了这个事情,其实源头在我,对么?香梨爱财我也知道,其实她是个聪明孩子,偏在这一条上犯糊涂,如今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心里总是不足。我早前只当她是幼时穷怕了,便是搂些银子,也由得她去了,谁料……唉……”
默默转头,望向窗外,沉思良久,长长叹几口气,复又嗔女儿道:“幸而我只是积食,若是旁的但凡重一些的症候,叫你来我身边伺候汤药,不出三两日,准给你气死。”
许夫人往老太太身上一歪,抱住老太太的脖子,笑道:“咱们娘儿俩个,什么话说不得?我打从生下来就是这个多嘴多舌的性子,老太太难道不晓得?旁的人,这些话我还不高兴和他说呢。”
许夫人在老太太床头说说笑笑,午间陪着用了一顿清粥小菜,亲自服侍老太太躺下后,便要告辞回去。因家中小儿媳怀胎已足九月,只怕这几日要发动,她心里边记挂这事,坐不住,跟老太太说了一声,才要走,却见月唤也带人来瞧老太太。
李大娘先瞧见了许夫人,忙笑着行礼,唤了一声“大小姐”。月唤听说过温家的规矩,嫁出去的女儿不管年纪多大,娘家人都还以小姐相称的。当下便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凤楼的姑母、美婵的生母了,不待李大娘提点,忙忙的也行了一粒,唤她一声“姑母”。行礼毕,起身时,再悄悄打量她的面容,倒吓了一跳,还当是温老爷换了女装,戴了钗环,脸上搽了粉又描了眉。
李大娘看她面有不解之色,笑着提醒她:“你忘了么,咱们家大小姐与老爷是一胞双生的兄妹。”
那边厢,许夫人也上上下下地将月唤打量了一番,转眼就堆了个欢喜得不得了的笑脸出来,拉住月唤的手,又去揽她的肩,向身边的人不住口地夸赞:“长得这样水灵,是个懂礼的,又有孝心,怪道老五要看上她。咱们家几个哥儿屋里的姨娘我看着算好的了,谁知道和人家一比,竟成了我脚下的烂泥,都不值一提。”
一番话说的众人无不掩嘴而笑。连老太太都忍不住笑骂她一句:“生就的一张婆婆嘴。”
月唤装作娇羞不胜的模样垂首而立,心道,妻贤妾艳,没有几分颜色,怎么做人家的妾室呢?又想,若是他的母亲,我的婆母还在,那么,我与香梨,大约也就成了婆母口中的烂泥了罢。想到这里,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
许夫人笑毕,从手臂上抹下一只镶金绿玉镯子,替月唤戴上,道,“今天咱们许家要添丁,你姑母坐不住,先回去了,待满了月来接你去吃酒。”
月唤含笑道谢,把她送出门去,再返回来陪老太太说话。坐了一时,看老太太倦了,这才出去。行至门口,却遇见香梨亲自拎着一个食盒过来,当下二人立在门口处,亲亲热热说了好一通话。
闲话说完,二人一个向里,一个向外,各自去了。香梨进了院门,走到正屋门口,却被婆子拦住了。婆子客气笑道:“老太太喝下药,已经躺下歇了,二姨娘明天再来罢。”
香梨自进温家门,被拦在老太太门外还是头一回。她还没说话,她身后跟着的妇人就先笑道:“咱们姨娘怕老太太没有胃口,亲自给熬了一锅鸡头米送来,桂花是咱们姨娘亲手采摘的,鸡头米也是今年新收的。小火熬到现在,趁热送了来,请老太太用一些才好。”
香梨从那婆子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心内诧异着,口中道:“我不放心老太太,入内看上一眼便走,不叫老太太劳神费心便是。”
婆子伸手把食盒接了过去,笑道:“不用看了,老太太好多了,只是懒怠说话,说有人来,都挡在门口。”
香梨心中莫名忐忑起来,缓缓点头,与身后跟着的人道:“那便明天再来瞧老太太罢。”
带着人,无奈折返回去,到得大门口,凝神望去,见月唤并未走出很远,正一路走着,一路与静好四春两个说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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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九是中日合资,日本出资方是日本津九株式会社,中国出资方是一家老牌国企。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这家创立几十年的老牌国企也撑不下去了,眼见要倒闭之时,恰好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招商引资,吸引到日本津九前来投资,中日双方一拍即合,于是就有了上海津九仪器有限公司。
中方出资方负责提供场地,负责招工,日方出资方则负责提供技术、设备以及管理人员。工厂内凡部长级以上的高管人员几乎是日本人,偶尔有日本留学归来的高学历精英人士,课长及普通职员则全部是中国人。
中方高管人员,全公司仅有一名,便是副总经理。此副总经理乃是国企遗老,在津九纯粹是摆设。其主要工作内容就是负责列队欢迎前来参观的各路客人,以及在各种大会小会上做开场白,会议结束时再做总结发言。
日方高管人员凑到一起开会时,一般就讨论怎样削减经费成本,提高产品质量,努力扩展销路,增强企业竞争力;中方高管即副总经理在会上一般作如下发言:我昨天在办公室发现地面有垃圾,不用说,肯定是我们某些不自觉的员工随手丢下去的。你无心的一个举动,却给我们保洁阿姨增加了无谓的工作量。我还听到个别员工说:我们不丢垃圾,保洁阿姨没有工作可做,就要丢工作了。我问你,你说这样的话,可笑不可笑?说出去丢人不丢人?你的素质在哪里?这样的发言,最好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次。让我听到第二次,我会毫不留情地罚你的款,记你的过!”
或者是这样的:同志们业余时间要多读书、读好书,像我们公司的某某同志学习,他的办公桌上就堆着很多业务书籍,你们不妨去参观一下,不要整天捧着手机,到哪里第一句话就是wifi密码多少。
所以,说是合资公司,中方所占股份只有日方三分之一弱,再加上公司管理层几乎都是日本人,中方在公司的重大决定上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公司每年的利润,也都以商标使用费、技术转让费以及分红的形式被母公司日本津九株式会社给榨光。
中方管理人员对此颇有怨言,但自己一来没技术,二来无设备,三来只擅长窝里斗,最好假大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