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黑暗笑呵呵地:“我真喜欢你这种老实。”
黑暗等来了洪哥开上来的另一台车,披上雨衣,他黑漆漆地站在护林员面前,彷如死神。他说:“之前跟你说的约定现在还算数,如果你能杀王泽的话,我就带你一起走。”
护林员仰头看着他:“这个真的做不到。”
黑暗点点头。
他拉开仓库的卷门,狂风卷着雨水吹入仓库内,带走了不少血腥的气味。正当护林员以为他就要这样离开,他又走回护林员面前,煞有介事地补充道:“如果你真想去做公益事业,别张嘴就说承诺,做不到的空话让人听着很心烦。”
护林员说:“我知道。”
他说:“以及,如果真想做,尽早去吧,否则有些人也许就没有回头路了。”
护林员说:“嗯。”
他对护林员和洪哥说:“走了。”
黑暗走进了黑暗,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就此永别。
第31章 叁拾壹
157
王泽寄给作家的一封信,写在一张印着校徽的信纸上。
这大概是最后一封用高中信纸写的信。
今天我毕业了,我和我朋友一起排队在学校门口拍照,我看着他的后脑勺胡思乱想。自从他被我母亲雇佣之后,我很多话都不再敢跟他说。但我反反复复地咀嚼着你的话,终于鼓起勇气再次跟他搭话。我实在不想就这样毕业,总觉得以后会后悔。
最后我们一起去了饭堂。
饭堂今天在免费发放炸鸡块,那种炸鸡块特别像麦乐鸡,都是面粉,但油炸食品比较好送饭,一直都是热门。我和朋友一人一袋,坐在饭堂的桌子两边。
我胡言乱语地跟他道歉了,因为太紧张,实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朋友似乎接受了我的歉意,他说,他本来就没钱去读大学,甚至几乎连高中的学费都不能交完(家里的积蓄都被他爸赌光了),我母亲好歹给他预支了几个月的工资,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不然我可能已经被打死了。”他语气很冷静,我想他没有夸张。
我们零零碎碎地说了不少话,他说,他已经有在接受搏击训练,一开始觉得很痛,等稍微能反击后,反而有种令他害怕的痛快感。
他原话好像是这样说的:“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人的时候心情会觉得很畅快,然后就会觉得恶心,因为觉得自己这一点可能是随我爸。”
我多少有些理解他的话,每当我想象到我和某个女生交往时,都会想起父亲出轨的照片,继而觉得作呕。
我一直觉得他很成熟,因为他也讨厌自己的原生家庭,但他的想法很豁达,能给我很多启发。
他建议我读大学后尽量少和父母接触。因为血缘关系是无法斩断的,一旦住在一起,就只能互相折磨。我想我没那个能耐去和自己父母斗争,所以为了保护好自己,估计在大学也会继续选择住宿生活。
但我的朋友已经胜过他的父亲了。
我非常羡慕他这一点。
158
陈保镖离开了。
洪哥对陈保镖那种笃定护林员会活着回去的态度十分不安。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捆绑住护林员手脚的扎带,护林员安静又顺从地配合着。在检查完护林员及王泽后,洪哥才翻出了一个医疗包,替那两个瘾君子包扎。
护林员用指尖摸索到先前藏在身下的玻璃碎片,趁洪哥不注意,耐心地磨断扎带。
之后该怎么办呢。
护林员不由得想到陈保镖。
159
护林员安静地低头看着洪哥的影子。他焦虑,反反复复地查看着手表,照看着两个昏迷的同伴,来回地在仓库里踱步,手中的匕首随着他的脚步发出雪亮的光芒。
像是在等待杀人灭口的时机,或者说是勇气。结果绑匪当中看似最斯文的陈保镖,反而是手上沾过血的那一个。
护林员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洪哥见了,抓了一把扎带走近,弯下腰,想再次绑牢固一些省得焦心。
就在这个瞬间,护林员暴起。
他的脚仍然被绑着,能依赖的只有上半身的力量。他用手圈住洪哥的脖子,翻身利用体重将他压于身下。
随着洪哥带着脏话的惊呼,他的匕首被摔飞出去。
护林员抬起手肘,不顾一切地用拳头狠狠击打洪哥的头部。
第一拳,洪哥的骂声中断了一瞬间,护林员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被攻击了,但他丝毫不敢退缩。
第二拳,洪哥的另一只手在不断摸索身上的口袋,护林员抓住了他的那只手。
第三拳,因为洪哥的挣扎,护林员的拳头重重落在水泥地上,但护林员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他只是抬起手,瞄准后再挥出下一拳。
第四拳。
第五拳。
……
拳头很痛。
待到护林员回过神来,洪哥脸上血肉模糊,没有明显反抗的动作,但护林员还是把他的肩关节拉脱臼了。
护林员从洪哥身上翻下来,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痛,他咬着牙伸手够到洪哥的匕首,割开了腿上的扎带,重新找回四肢后,他大字型躺在地上,气喘如牛。
他动了动指尖,碰触到一粒被遗忘在地上的糖果。
我没打死人吧,护林员想。
自己距离黑暗的边界线,大概也不是那么遥远。
160
护林员勉强地站起来了,尽管他觉得自己的腿就是两根泡软的面条。他对自己说:撑着点,距离晕过去还远着呢。
他扑到王泽身边,将王泽从凳子上拉起来。
王泽脸上都是干涸的泪痕,整个人都汗津津的,他看起来是醒着的,但视线没有焦点。在昏暗的灯光下,王泽看起来就像一具从水里捞出来的木偶。
护林员将挂在角落的雨衣披在王泽身上,用力系紧:“王泽,我们要开始逃跑了。”
王泽低垂着头,没有将脸转向护林员那边,只是眼珠子动了动,他对着仓库的角落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
听起来就像反话。
护林员咽下不安,弯腰捡起一个手电筒,忽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枪响。
他本来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块焦黑的痕迹。
那两个瘾君子中,伤势比较轻的那一个醒来了,他额头上的纱布还渗着血,握枪的手也在颤抖,但他比在场任何人都具有威慑力。护林员本能地拉起王泽就跑,王泽踉跄了一下,好歹靠他自己的双腿跑了起来。
枪声再次响起,并且对方在努力叫醒同伴。
护林员冲进风雨中,想起车钥匙大概还在仓库里面,只得放弃了开车的念头,转身抓着王泽朝反方向跑去。他们可以选择留在原地被乱枪射死,或者在暴风雨中的森林里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