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抚着,道:“慢点。”
南望咳完了,望向他师父,见他师父端着酒杯看了看,便跟他一样干了。南望去吃菜,问道:“师父,行医之人是不是不能喝酒的啊?”
蓝暮林点点头,道:“今日是特殊的日子。”
南望笑呵呵道:“什么特殊日子?”
蓝暮林低眉没看他,南望却在那一刹那见到他眼里的悲伤,满得快要溢出来似的,倏地,南望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心疼。他的师父,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样的一面,他的师父,从来都是笑如春风,待人处事都是温良以先。
南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蓝暮林蓦地收起情绪,笑道:“没什么。”
又来了。
南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师父也有伪装,原来他的师父跟他想的不一样。他以为,师父是这么世界上最无忧的人,原来,世上是没有人是正真的无忧无虑的,他们不过是收起了他的悲伤,不让别人看出来罢了。
南望夹菜的手一顿,看见他的师父又倒满了一杯干了。
南望张张嘴不知要说什么,他想要阻止他的师父,可是话到嘴边却被他咽了下去。直直地看着蓝暮林灌了两坛,把自己给灌醉了。
南望看着还要喝的蓝暮林,连忙抓住他的手道:“师父师父,你喝醉了,别喝了吧?”
蓝暮林听了他的话,笑了笑,道:“好。”
南望觉得趁这个时候问师父有什么烦心事,恐怕师父酒醒之后会很尴尬,于是他强忍住心底的好奇,道:“师父,要不要吃饭?”
蓝暮林笑得有些过分,几乎是吃吃笑着,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喝酒啊?”
南望知道他这是发酒疯了,忙道:“师父你忘了,我已经问过你了。”
蓝暮林摆出很惊讶的样子,道:“是吗?我跟你说什么了?”
南望:“你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听到这里,南望又从他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悲伤,同刚才不一样,没有压抑,浓得化不开,以至于那双明眸似乎都染上了一层霜。
南望有些无措,他觉得还是要安慰安慰自己的师父,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也不知道说什么,便看着蓝暮林闭嘴了。
半晌,蓝暮林终于开口了:“三年前。”
南望愣了一下,问道:“三年前怎么了?”
“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罢,南望分明看到,那个一向以笑待人的师父,哭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先是无声地哭泣,而后,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南望彻底惊呆了,他听着他师父哀恸的哭声,似乎要把沉压在心底多年的难受都尽数倾泻出来,夜里很安静,他的声音更加的扣人心弦,那种沉痛,透过哭声,南望却只能了解其中之一二。
能让他的师父醉酒后如此失态,他无法想象,到底是谁,对他做出了什么事。
蓝暮林哭了很久,久到南望的腿已经坐到没知觉了,这才发现,他的师父似乎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南望这才起身,想把他搬到床上去,可是又怕吵醒他,站了半晌,他也没下个决定。这个时候,蓝暮林忽然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南望站在他面前,用力咧出一个笑,道:“我去睡觉了。”
南望呆呆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起身,然后幽灵一般飘到了床上,南望忙过去帮他盖被子。
蓝暮林躺着好好的,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南望脚步一怔,下意识问道:“是谁?”
蓝暮林忽然转过身,南望却听见了他说的那个名字。
他愣愣地站了很久,不知什么时候,才转身熄了蜡烛。
夜里,蓝暮林似乎是做了噩梦,醒了好几次,南望一直都没睡着,躺在他身边,心早就飞了,他一醒,南望立马转过身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蓝暮林却像是呓语,嘴里不断念着一个名字。南望凑近才听清,他一遍一遍念的是“浅思”。
翌日,南望一睁开眼,便看到蓝暮林正襟危坐,见他醒了,上前问道:“南望,昨夜,我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南望本意识还模糊着,听了他这话,立马就清醒了,想了半天才道:“师父,你告诉我我的父亲是谁了。”
果真,此话一出,南望见到他预料当中的反应,蓝暮林低着头,半晌才道:“南望,你收拾好,我有话跟你说。”
南望不敢懈怠,忙起了床,他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父昨夜他说梦话的事,还有昨天他大哭一场,恐怕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端坐在蓝暮林面前的时候,心里已经打好了草稿,如果他问了,他就说,如果他没问,那他就当做没看见没听到,总之过一段时间自己就会忘了。
蓝暮林看着他,缓缓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啊?”
南望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愣住了。
蓝暮林道:“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你打算怎么办?”
看他低着头不说话,蓝暮林道:“我不知道你对你的身世还记得多少。”
南望道:“是不是我娘被我爹抛弃了,我娘跳河死了?”
蓝暮林顿了顿,道:“大抵如此,那么,你恨你爹吗?”
南望似乎有些呆呆的,道:“我娘死了,我被别人骂野种,被别人欺负,差点死了,是不是都是我爹的错?”
蓝暮林认真地点了点头。
南望忽然笑了,道:“师父,若你是我,你会不会恨我爹?”
蓝暮林刚想说话,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他忽然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观世人百态,终于明白,若是劝他,只怕会是落得跟那个人一样的下场。
他开口道:“若我是你,我必恨他。”没等他说话,他又道,“但是,我不会去报仇。”
他一句报仇,把南望说得一愣,像是被看穿了心思般,他抿了抿唇。
蓝暮林道:“且不谈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你若是杀了他,你还能在世上立足吗?弑父的罪名,是洗不清的。”
南望忽的激动,喊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
蓝暮林难得严肃,道:“你是我的弟子,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变成那个样子?”
南望猛的低下头,喃喃道:“可是他害得我……”
“害得你被人欺压,被人辱骂是吗?”蓝暮林语气柔了下来,道,“可是你不是遇见我了吗?”
南望怔怔地看向他的师父,一时无话。
蓝暮林道:“如果我没有遇见你,你会怎样?或许你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对吗?你遇见了我,现在过得怎样?还有人会欺负你吗?”
南望呆呆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