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被送进疗养院之后,薛斐每年都会抽时间去看她。只静静的,远远的看着她。
蔺昕醒来之后,他也会抽时间,偷偷的去看他。
他瞒着所有人,好似生怕别人知道他还会去看母亲一样。他潜意识认为还去看那个女人,还斩不断对那个女人的思念和期待,也是一种会被人指责的罪恶。
可如果要和蔺昕结婚的话,他不想再将这件事瞒着他。
他想从罪恶中走出来,不想让他和蔺昕的感情中夹杂着其他的杂质。
不是为了赎罪,他是真的爱着蔺昕,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蔺昕知道他的内心之后,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蔺昕会不会为自己每年都去看害了他的凶手,而厌恶自己?
薛斐脑袋里一团乱麻。
蔺昕没有察觉到薛斐现在糟糕的精神状态,他东张西望,对疗养院的一切都很好奇。
这就是人类治疗精神病的疗养院?这里住着的都是精神病人?
精神病,这种只有人类会得的病。就算到了未来,也并非能将所有病人全部治愈的奇怪的病。
不像是系统,有什么问题,只需要杀毒,大不了重装。
人类的精神无法杀毒,也无法重装。坏掉了的话,就只能靠着药物和疗养,一点一点的理顺。
明明未来的科技已经足够发达,但只能治得了病理层面的问题,可人类精神出问题,有时候是因为心病。
心结难解,心病难除。便是有灵丹妙药,若是人类自己想不通,就算救得了这次,也救不了一生。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生物体出现异常就罢了,他们居然还能自己给自己“想”出病来。甚至通过精神,能影响生物体的状况。
蔺昕带着满满的好奇心,跟着薛斐进入这个疗养院,听着薛斐询问他母亲吴璀现在的状况。
主治医生将最近治疗的病例拿给薛斐看,蔺昕眼尖的看到来访名单中,有薛宸的名字。
原来薛宸也会来这里看吴阿姨啊。蔺昕想。
薛斐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父亲会来看母亲一样,他看着父亲的名字表情毫无波动,一目三行的看完了截止现在的治疗记录,然后对蔺昕道:“我要去看我妈妈了,你……”
蔺昕道:“我可以去看吗?不会对吴阿姨有影响吧?”
薛斐似乎有些惊讶蔺昕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他犹豫了一下,看向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道:“你就是蔺昕吧?”
蔺昕点头。
主治医生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这个人就是吴璀病情加重的诱因吧。不知道看到他出现,吴璀的病情是有好转还是会恶化。
现在吴璀完全将自己的精神封闭起来,拒绝和医生交流。虽然她安静的样子比其他病人好相处许多,但这对治疗毫无用处。
蔺昕走之前,拉住薛斐的手,道:“别害怕。”
薛斐愣了一下,心中的惶恐好似被一双大手慢慢抚平。
他握紧了蔺昕的手,深呼吸了一下,道:“好。”
主治医生视线闪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虽然想说恭喜,但薛斐心里压力肯定很大吧。希望他能从心理障碍中走出来。
有蔺昕陪着,应该是没问题吧?
这个青年看上去就很单纯善良,应该能治愈薛斐的心吧?
蔺昕不知道自己又被人贴上了“单纯善良”的标签。他牵着薛斐的手,走过长长的走廊。
早晨的疗养院本应该很安静,但有时会突兀响起如野兽般嚎叫的声音,或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或哭声,让宁静的气氛平添了一分恐怖。
在这种环境下,蔺昕的心也忍不住揪紧了。
主治医生看着蔺昕表情不自然,宽慰道:“这里的病人都有专门人看护,不用担心。”
蔺昕皱了一下眉,问道:“你们住在这种环境里,不会难受吗?”
主治医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我们有很长的轮休,也有定期的心理治疗。”
如果没有这些,肯定是支撑不住的。
蔺昕感觉薛斐握着自己的手捏紧了一些。
他回握了一下薛斐的手,脚步不停,继续跟着主治医生走过一段又一段的走廊,来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薛斐没有走进大门,而是拉着蔺昕来到一处灌木丛中。从这里透过栏杆和树木的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一个坐在藤椅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看上去和常人没区别,仿佛正在悠闲的晒太阳一样。但仔细看,却能看见她嘴里□□念叨叨什么,眼神也是呆滞的,没有神采。
蔺昕小声问道:“吴阿姨在说什么?”
是在向他道歉,还是在念自己孩子的名字?既然吴阿姨是因为误摔了自己才病情加重,应该是念念不忘自己和薛斐吧?
薛斐眼神黯淡,没有回答。
主治医生叹了一声气,道:“念着薛宸先生。”
蔺昕疑惑:“薛叔叔?”
薛斐强做平静道:“妈妈的意识回到了和爸爸恋爱的时候,她好像能看见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年轻时候的爸爸。我每次来的时候,她都在和那个看不到的人聊天,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
蔺昕沉默了。
吴阿姨的心病,终究还是薛叔叔啊。之前她忽视了薛斐,现在直接将薛斐忘记了。
蔺昕想,本以为他是吴阿姨的心病,只要他出现,吴阿姨说不定会醒过来?
现在看来没办法了。就算薛叔叔出现,吴阿姨也没有醒过来。
她拒绝外界所有信息,拒绝结婚后遇到的误会和痛苦,让自己的意识回到了最幸福的时候。
蔺昕忍不住道:“对不起,斐哥,我来了好像也没用?”
薛斐愣了一下,道:“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蔺昕道:“你带我来,不是为了治好吴阿姨吗?”
薛斐愣住了:“啊?”
蔺昕道:“吴阿姨是因为我疯掉的,我没事,吴阿姨就会好了。但是你担心我恨着吴阿姨,不愿意来救吴阿姨,才这么痛苦,不是……这样吗?”
薛斐黑线:“当然不是……”
蔺昕做可达鸭歪头迷茫状。
薛斐叹了口气,道:“你看,我妈妈曾经害得你……害得你家这么惨。而我没办法舍弃妈妈,还是会尽力治疗她,每年都会来看她……”
蔺昕道:“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当然要尽力治疗她,来看望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