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封,颖妃娘娘也写了一封。”
我奇道:“颖妃?”
芳馨双手呈上梨花纹填漆小方盘,上面躺着两封信,一封字体娟秀呆板,另一封清逸随性。我先挑起颖妃的信,连看两遍,不觉呆了。芳馨在旁等了好一会儿,才又轻声道:“姑娘,还有婉妃娘娘的信呢。”
我放下颖妃的信,心不在焉地拆了玉枢的信,草草看了一遍,便丢在桌上,不觉拿起颖妃的信又看了一遍。芳馨好奇道:“姑娘,这信上怎么说?”
我也不知她问的是颖妃的还是玉枢的,便随手拿了玉枢的信丢给她:“姑姑自己瞧吧。”
芳馨惴惴接过了信笺,一面看一面露出了笑容:“婉妃娘娘在景园很好呢。信上说,圣上让娘娘住在湖里的沉香榭,最是通风凉爽。且不论多忙,圣上每日都去陪伴娘娘,晚上娘娘给腹中的小皇子唱歌儿的时候,圣上还给娘娘赶蚊子打扇呢,真像寻常百姓夫妻一般,着实是恩爱。”说罢合起信,欢欢喜喜地看着我。
我头也不抬,心不在焉道:“是很恩爱。”
芳馨的笑意僵了下来,小心翼翼道:“姑娘……是不高兴了么?”
我不否认:“他们夫妇之间的事,我不想知道。”说罢从芳馨的怀中抽出信来,照着原来的纸痕,细细折起,塞回信封,“拿去收好,不必回信了。”
芳馨搬来了我装书信的小匣子,迟疑道:“其实婉妃娘娘告诉姑娘这些好消息,也是不想姑娘挂心……”
我随手将信扔了进去,扣上匣子:“她说什么我便听什么,自从回宫不是一直如此么?”
芳馨无语,好一会儿才又道:“颖妃娘娘的信中又说了什么?”
窗外蝉鸣阵阵,贴着耳边吵,似景园我不得见的轩然大波。我的心思早已不在漱玉斋,芳馨的话竟没听见。手一松,信笺落在桌上,芳馨好奇,拿起来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凝重:“两宫竟起了争执?”
我将颖妃的信连同信封揉成一团,丢在面前的白瓷空碗中。芳馨会意,忙点了一支蜡烛,当着我的面将信烧成了灰。橘红的火焰腾起一阵热浪,蛇一样吐着腥气,白瓷晶莹透亮,团团围住,虚张声势地呐喊。芳馨将纸灰倒入漱盂,轻声道:“还是颖妃娘娘知道姑娘想听什么。”
“姐姐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会写信告诉我的。我猜,她多半不知道。”
芳馨笑道:“不知道也好,安心养胎更要紧。”
我哼了一声,几乎要怨玉枢了:“姐姐竟是个——”终是忍住,改口道,“闹出了这样大的风波,她却一无所知。还说圣上天天去看她,她却连察言观色都不会!”
芳馨赔笑道:“圣上正是因为怕娘娘忧心,才没有露一丝风声。这正是疼爱娘娘的缘故。”
我一头倒在榻上,芳馨忙坐在我的脚边为我打扇,带着三分慈爱三分试探道:“姑娘从今早回宫开始,便有些浮躁。不知昨晚……”
我叹道:“昨晚的事,我不想骗姑姑,姑姑也别再提起。”
芳馨的力道愈加温柔和缓:“是。不知颖妃娘娘的信中还说了什么?”
我拿帕子蒙着眼睛,懒懒道:“才刚姑姑不是看过了么?”
芳馨笑道:“奴婢才认得几个字?只看懂了一小半。”
“颖妃娘娘说,陛下不知为何忽然惹恼了太后,母子两个有好几日没说话了,整个景园就像被塞进了风箱,到处都是气。昨日淳嫔娘娘侍驾,一句话说得不对,就被赶出了含光殿,险些又将她降成齐姝。”
芳馨道:“淳嫔娘娘虽是旧人,却是近来除却婉妃娘娘最得宠的了。”
我续道:“连淳嫔都是如此,众人更是战战兢兢。只是谁也不知道母子俩究竟为何争吵,都躲在自己宫里乱猜。昨日午后颖妃去仁寿殿向太后请安,隐约听见太后和宜修姑姑说话,什么‘武姜’‘窦后’‘娄后’的。待见到太后,却见太后眼睛有些红肿,似是哭过。”
芳馨先是一怔,随即一本正经道:“太后怎么会为‘一篓姜豆’哭?实在是行不通。”
“‘一篓姜豆’?”我噗的笑出声来,不禁拂开遮住眼帘的帕子,“太后说的是一位君夫人和两位皇后,哪里是‘姜豆’?”
芳馨笑道:“奴婢没有读过书,哪里知道‘一篓姜豆’里还埋着一位君夫人与两位皇后呢?还请姑娘指教。”
这一下我睡意全无,侧过身子,好容易忍住笑:“姑姑就是不让我睡。”
芳馨笑道:“才用过午膳就睡,方太医听了又要啰唆了。不若赏几个故事说给奴婢听倒好。”
正文 第230章 女帝师四(24)
我曲肱枕臂,依旧合上双眼:“武姜是齐国公主,嫁给郑国的郑武公,生了两个儿子。因生长子时难产,所以起名寤生。郑武公欲立寤生为嗣,武姜却偏爱小儿子叔段。寤生即位,就是郑庄公。叔段厉兵秣马,来攻打郑庄公,武姜便做了叔段的内应。”
芳馨一惊:“都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能如此厚此薄彼?”
我笑道:“大约是因为寤生使武姜难产的缘故吧。可惜叔段不得人心,封地的人背叛了他,他逃到鄢地,又被哥哥击败,后来死在共地。郑庄公将母亲武姜软禁在颖城,发誓说,‘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幸而颍考叔从中周旋,这才母子和好如初。”
芳馨怔怔道:“真的会和好如初么?何况这‘初’,其实也并不好。”
我笑道:“谁知道呢?反正史书上是这样写的,历代读书人也就这么信了。毕竟武姜只剩了这一个儿子可以依靠,还是春秋一霸,也许她是真的悔悟了。”
芳馨许久没有说话,手中的纨扇也停了下来。珠帘低垂,日光如烟如雾,星星点点的落在簟上,身上竟隐隐有了汗意,我不觉张开眼睛:“姑姑?”芳馨惊醒,忙又动了起来。我笑道,“姑姑似乎很有心得。”
芳馨的脸一红:“奴婢有个不好的念头,不说也罢。”
我笑道:“姑姑不说,怎么知道这个念头是好还是不好?”
芳馨细细想了片刻,似在罗织语言:“都说是母子天性,武姜却偏偏帮小儿子杀大儿子,可见她心中是极其厌恶郑庄公。虽然最后与郑庄公和好,恐怕只是迫于形势。既然情势威逼可以换来所谓的母子亲情,那么权位、金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