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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47
    府千金与朝中战将的美满婚姻乃是上天注定——连皇帝都深信不疑了。我心念一动,端起茶盏掩饰了唇边的一抹冷笑。

    采薇换了右手扶腰,将左手伸出来让丫头洗:“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世子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对姐姐?”

    启春笑道:“傻妹妹,若不是这样,我如何不用受罪便得一个儿子?你才刚羡慕我,这会儿又替我抱屈了。”

    采薇叹息道:“要是不用纳妾又不用受罪,就能得百子千孙,那该多好?”

    启春斜了她一眼:“两害相权取其轻,你究竟选哪样?”

    采薇擦净了手,捧着肚子道:“这会儿我自然盼望不用受罪,待生下来了,我便盼望施郎不要纳妾。”

    众人都笑了起来。启春笑道:“亏你还随长公主在白云庵修行过,竟是半分稳重也没有。可见这些年被纵得很不像样子。”

    采薇双颊一红,垂头道:“施郎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纳妾,让我放心生一辈子。”

    苏燕燕重重地叹了一声,向天自怜道:“这才是恩爱甚笃、羡煞旁人呢。”又向启春道,“可见咱们女子还是要嫁有学问的读书人,读书人懂得修身自律。姐姐说是不是?”

    启春也叹了一声:“正是呢,现下我后悔也来不及了。咱们五个里,也就是玉机妹妹和彤儿还没嫁。你二人来日择婿的时候,可要好生记得咱们姐妹今日的话。”

    彤儿顿时红了脸:“嫂嫂说得有理,只是终身大事,怎由得自己做主?”

    启春笑道:“你是家中的长女,父王和母亲自然疼你。只要你开了口,没有不依的。”正自说笑,小丫头引了一个年轻的乳母进来,那乳母跪下磕了头,这才道:“小公子吃过奶,还是啼哭不止,定是想夫人抱一抱。”

    启春道:“既如此,你就把他抱来。记着多穿两件衣服,把小脸遮上。”那乳母去后,启春道,“那孩子刚来家的时候,整日啼哭。我见他实在可怜,便抱在怀中哄了几日,想不到却脱不开身了。”

    苏燕燕道:“这孩子与姐姐亲近,倒是好事。”

    启春叹息道:“我没有别的指望,只盼他将来不要恨我,也就罢了。”

    采薇道:“姐姐对他这样好,他若记恨姐姐,岂不是猪狗不如?况且他离开他亲娘,又不是因为姐姐。世子……”一抬眼,见启春目光灼灼,只得将余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苏燕燕忙道:“我那孩儿,若不得我哄着,也是不能入睡的。”于是三人絮絮说了许多怀孕产育的事情。我无话可说,只静静听着。

    不一时乳母将孩子抱了来,众人围看了半日,都纷纷赞这孩子漂亮灵巧。启春慈爱地望着孩子的小脸,拿起绢子擦去他口边的涎水,不觉哼起了小曲。那孩子将头埋在启春的怀中,沉沉睡去。

    晚膳后离开信王府,天已全黑。启春亲自送我们到大门口,又命人多拿了几盏羊角风灯分给随行的仆妇小厮们提着,每一盏灯上俱写了一个“信”字。我只带了绿萼和一个车夫,于是启春命在车厢的檐下挂了一盏,辕下挂了两盏照路。与采薇和苏燕燕分别后,我便向西行。

    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几点零星的灯光仿佛沉睡的汴城偶然闪现的梦境。远处的支巷中,贴地燃着几团火,被无家可归的人围住了,时隐时现。彤云垂在头顶,连火光亦变得暗沉而宁静。马蹄踏在风灯留下的光晕上,惊破隐隐的笑语和梦呓。不多时便走到了汴河边,静水流淌的声音像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抚慰所有白日里的迷惑与疲累。于是我捧着热热的手炉,紧紧裹着一件织锦斗篷,靠在板壁上睡着了。

    忽然耳边扫过一阵风声,接着马蹄声乱响。整个车厢剧烈地震了两下,只听得有东西在地上打碎的声音。膝头的手炉砸在地板上,火红的炭灰洒了一地,火星子溅上衣裙,顿时烧破了两个小洞。绿萼连忙踩熄了炭火,掀起布帘喝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的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死死拉住缰绳,好一会儿才回头道:“启禀小姐,刚才无故起了一阵恶风,惊了马,震掉了一盏灯。”

    绿萼伸出头去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松一口气道:“可惜了那盏灯。幸而不是遇见强人。”

    车夫笑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哪里就遇见强人了?”

    绿萼道:“快走吧。”说罢放下帘子。忽听远远传来一阵飘若游丝的铃声,铃声伴着马蹄声从容不迫地靠了过来。忽听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道:“咦?这羊角风灯不是咱们府里的么?”提高了声音问我的车夫,“你是哪一院的车夫?这样晚了赶着车去哪?见到世子还不过来磕头!”

    车夫停了车道:“我们是高淳县侯府的。我家小姐今日在信王府做客,因天晚了,所以借了几盏灯路上用。”

    銮铃响处,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原来是朱大人。高旸有礼。”我正要起身下车,却听他又道,“天气寒冷,大人不必下车。还请早些回家,以免老夫人担忧。”

    我坚持下车,只见高旸已然下马候在车边了。他一身天青色的长袍,衣料中掺的金银丝线反射着灯光,如电光游走。他比数年前又高了些,一张苍白消瘦的脸带着南方潮湿阴冷的气息,泛着青白萧索的光。经历战火洗濯,双目中满是自信与笃定。这张成年男子的面孔,如同雕塑的泥胎脱去了湿气,每一条风干的裂纹中都藏着不可更改的坚毅与温然。

    我还礼道:“玉机拜见世子殿下,殿下万福。”

    高旸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风灯碎片,转头对为他牵马的小厮道:“小洛子,朱大人车上的灯不够亮,把你手上的挂上去。”

    小洛子喊了起来:“那怎么行?统共这一盏灯,难不成要摸黑回家么?”

    我亦道:“万万不可。”

    高旸向小洛子道:“孤还带了一盏小灯。况且老马识途,绝不会把咱们带河里去。挂上去。”

    小洛子不敢违拗,把我下死力盯了两眼,将手上的羊角灯挂在了马车车辕上。我不欲多言,只由他去。高旸看挂好了灯,这才道:“大人请上车。”

    我道了谢,扶着绿萼的手上了车。马车行了好一会儿,绿萼探出头去看了半晌,觑着我的面色道:“后面并没有点灯。果然世子只有这一盏灯,都给了咱们。”

    铃声幽幽渺渺地又响起来,是漫漫水声中一抹灵动的尾音,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