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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麻衣。”说着长叹一声。

    这番话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可是听到“城墙根下”这四个字时,不觉心念一动:“请问殿下,这是几时的事?”

    熙平一怔,想了想道:“孤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第二天汴城尹陈大人来寻驸马饮酒,无意间说起早晨发现的一桩新案,说是诏狱的一个姓乔的狱吏被人一刀割断脖子,扔在城外了。”

    果然如此!正是在那一夜,高旸伤心愤怒之下,在城外杀了乔致。饮酒佯醉是为了掩饰身上的血腥味,身穿麻衣是为了遮住华服上的血迹。高旸与乔致素不相识,汴城尹和刑部便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凶手竟是一位亲王世子。当真是一件无头公案了。

    高旸一向温文有礼,想不到竟为此事杀人,实在令人又惊又叹。然而他之前不也借口比武,打折了吴省德的右臂么?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一直在忍耐。

    正思忖间,忽听熙平笑道:“瞧你的模样,想必已经一清二楚。可怜孤这个做姑母的,还在为了你们这点小情小爱伤神。这样的事他竟也不和孤说,害得孤白白担心了那么些日子。”

    我红了脸道:“世子一向大局为重,怎会教殿下忧心。都是臣女无能。”

    熙平道:“你们两个都很好,是孤多心罢了。”说着压低声音,“其实你也不必太过伤感,以你的资质,前程绝非一个小小的王妃可比。”

    我看着她意味深长的浅笑,转头淡然:“臣女卑微,何敢与未来的世子王妃相较?唯愿世子殿下佳偶天成,白头到老。”

    又是一夜无眠。第二天,我对着书案上堆积如山的画,心头莫名烦躁。随手抽出一张,正要补上几笔,却发现石青料已经用尽。我把画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叹了口气。

    芳馨捧了一盏碧螺春上来,轻声道:“姑娘昨天夜里没有睡好,翻身翻了一夜,是为于大人的事情么?”

    我不答话。芳馨寻出一张构图缥缈,用色奇异的美人配药图:“这张就很好,奴婢以为可以拿去如意馆了。陛下见了,定会喜欢的。”

    正文 第83章 女帝师二(12)

    我看了一眼,不觉失笑:“姑姑的眼光愈发刁钻了,这样的画也能寻出来。你倒说说,陛下为什么要喜欢这样一张画?”

    芳馨指着画道:“寻常的草木都是绿色的,姑娘偏偏画得发黄。寻常的石头都是青灰色的,姑娘偏偏画成紫白色。且这石头和草木都和美人一般大,有喧宾夺主之意。奴婢虽然不懂,可知道姑娘必是有用意的。陛下见了这样新奇的画,可不要欢喜么?”

    我愈加好笑:“姑姑居然能说得头头是道。”

    芳馨道:“瞧姑娘烦恼,尽力使姑娘一笑罢了。姑娘这画也有几百张了,画坏的就更多,再这样画下去,内阜院就要种树种竹子了。”

    我一怔:“竹子?”

    芳馨笑道:“纸都是用竹木捣成泥,煮过了制成浆铺好了晾干制成的。姑娘再画下去,内阜院的纸都用完了,又来不及买,可不要自己种树种竹子来造纸了么?”绿萼和紫菡听了,都掩口而笑。

    我心中感激,微微一笑道:“姑姑放心,我没事。”

    芳馨笑道:“虽是说笑,但奴婢瞧姑娘已画得甚好,要不要挑几张去如意馆?如今掖庭属已经开始处置宫人了,想来就要轮到于大人她们了。姑娘再不打算着,只怕来不及了。”

    我摇头道:“不,这个法子救锦素还是太过渺茫,或许有另一条更好的路。”

    芳馨一奇:“当真有不在陛下跟前惹眼,又能搭救于大人的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我笑道:“办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么。姑姑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假有神锥,必有神槌’[30]?”

    众人相顾一笑:“果然没有听过。”

    我敛了笑容道:“你们先下去吧,此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第九节 善钓者引】

    我默默思想了两个时辰,连午膳的时辰到了,芳馨也不敢打扰。匆匆用过午膳,我命紫菡研墨,提笔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长信。封好信,我命小钱进屋来,嘱咐道:“你将这封信送到掖庭属的李大人那里去。要悄悄的,亲手交给他。”

    小钱双手接过信函,躬身道:“是。”

    我又道:“你要看着他读完,就说我立等回信——是口信。你还要将我写给他的信原封不动地拿回来。知道了么?”

    小钱道:“大人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二月初四,昌平公高思谊护送升平长公主回宫。没有任何礼乐和仪式,长公主只是躺在一辆素帷马车中从皇城北面的偏门悄悄回了漱玉斋。长公主之所以迟了二十日回宫,是因为她伤得太重,太医说,必得有几十日不能动弹,于是留在北方多将养了二十日。两宫闻讯,立刻赶到漱玉斋看望。

    芳馨从漱玉斋回来,拍着胸口道:“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姑娘,变成这副模样。”

    我正坐在银杏树下绣着一片竹叶,闻言手一滑,针尖在素帛上划出尖利的一道,又在阳光下极快地隐去:“升平长公主究竟如何了?”

    芳馨道:“听闻脊梁骨摔断了,这辈子是站不住,也坐不起,只能躺着了。还有,姑娘知道长公主殿下一向美貌,如今半边脸被烧得不成样子,头发耳朵也烧没了。”说罢只是拭泪。

    我停下针叹道:“和亲么,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长公主是如何受伤的?”

    芳馨道:“这个却打听不出来了,漱玉斋的人不肯说。想来是得了上面的密令,不准乱说。”

    我冷笑道:“大军出去打仗,多少双眼睛看着,这样的事情瞒得住么?想来这又是两宫的痛处。罢了,既然不肯说,姑姑以后也不要在外面提起了,更不要问。免得两宫知道了,又不安生。”

    芳馨道:“是。姑娘要去漱玉斋请安么?”

    我叹道:“今天太过匆忙,过些日子吧。”

    芳馨细细整理我随意放在樱桃木桌上的几支绿色丝线:“姑娘这两天怎么绣起花来了?姑娘从来不爱刺绣的。”

    我笑道:“刺绣可以抛除杂念,可以静心。”

    芳馨道:“姑娘是在等李大人的回话么?”

    我嗯了一声道:“我是昨天午后给他写的信,到这会儿都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