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以直谏,是故事无遗策而功流万世’[69]。”
启春笑道:“是是是,也只有妹妹才能记住这样的大话。”
我笑道:“岂不闻‘无偏无党,王道荡荡’[70]。苏大人当得此誉。”
我和启春说笑赏梅,眼见太阳越爬越高,却始终不见采薇来。启春道:“难道这个懒丫头忘记了不成?”说罢叫了一个丫头过来,吩咐她叫个小厮坐车去理国公府打听。直到酒菜都齐备了,那小丫头才来回话,说是采薇家中有要事,不能来了。
启春道:“采薇越发不成体统了,家中有事也不叫个人来说一声,害咱们白等。”
苏燕燕道:“谢姑娘也许一时忙乱,启姐姐别怪她。”
那小丫头从袖中掏出一只锦袋来,双手呈上:“谢小姐只吩咐将这个送给小姐。谢小姐说,很对不住三位姑娘,改日一定设宴补上。”
启春笑吟吟地接了过来。但见锦袋上绣着几片血红的枫叶,里面是一只小剑套。黑色的缎子上用金银丝绣着几片云朵,围绕着一只蓝白色大鸟。祥云为翼,金光做尾,颇有变化万千的气象。近观针法细致,绣得纤毛毕现,栩栩如生。众人传看一阵。启春笑道:“采薇越发懒了,那鲲鹏时鱼时鸟,她只绣了一只大鸟便交差了。改日定要好好罚她。”
苏燕燕道:“谢小姐的刺绣功夫果然了得,小妹虽也是自幼学女红,但要绣得这样好,却是不能。”
红芯在我身后道:“早就听说谢小姐的刺绣功夫比宫里的绣娘强多了,不知启姑娘肯不肯赏给奴婢也见识一下?”
我笑道:“红芯是我宫里绣工最好的丫头,凡是绣品她定是要看的。”
启春笑道:“红芯姑娘好生看看,若能挑出毛病来,正好还给她重新绣!”
红芯接过剑袋,细细看了起来,不一会儿道:“这针法果是细密别致,只是奴婢瞧着十分眼熟,似是在哪里看见过。”
启春笑道:“这可奇了,采薇的绣品轻易不赠与别人,不知红芯姑娘在哪里见过?”
红芯想了想,摇头道:“仿佛常常见到,奴婢也记不真切了。”
我忙命红芯拿出我在宫中所绘的画像送给启春,大家细赏一番,都赞不绝口。席上的菜品并不名贵,却也别致,当下众人饮酒行令,兴尽而返。
晚膳前回到宫里,绿萼拿出在街上买的玩物送给众人,红芯忙着收拾物事。芳馨笑吟吟地奉上茶来,问我几时用膳。我一面卸下钗环,一面自镜中问芳馨道:“二殿下在做什么?”
芳馨道:“慎媛带着二殿下回粲英宫了。这两天姑娘不在,殿下十分想念姑娘,每天都要问好几次姑娘几时才回来呢。”
我一笑:“二殿下素来重情义,不枉我日日陪他写字念书。这两天宫里有什么事么?”
南厢里有几个小丫头围在桌边贪看绿萼买回的玩意儿,嘻嘻哈哈地不肯安静。我斜倚在榻上,芳馨轻轻为我盖上薄被,回头道:“都出去看吧,姑娘要歇息了。”
我忙道:“这又何必,让她们在这里玩儿吧。这里暖和。”
芳馨笑道:“姑娘就是好心。”说罢亲手调了一碗奶茶递给我,又道,“这两天宫里戏酒不绝,本来喜气洋洋。忽然不知怎么,陛下午后下了一道旨意,将升平长公主关在漱玉斋里不让出门。”
我奇道:“这是为什么?”
芳馨道:“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春天里,升平长公主偷偷出宫,被太后关在漱玉斋抄经足有十来日。”
我略一沉思:“照理说,公主犯了宫规,当由总理后宫的两位贵妃或是太后下旨惩戒,陛下哪有空理会这些琐事?说了要关到几时了么?”
芳馨道:“没有,但只怕是动了真怒。据说漱玉斋的宫人们从沅芷起,过了年都要去掖庭狱领板子。还有,今晚济慈宫设宴,单请了陛下一人。”
我叹道:“这是太后要为长公主求情呢。”
用罢晚膳,高曜回来了。听说我在南厢,忙不迭奔了过来。我教他下了一会儿棋,又说了一个故事,他才肯回寝殿去。正闭目养神,忽听红芯道:“奴婢想起来了!”
我身子一跳:“什么?”
红芯道:“奴婢想起来了。谢小姐的绣工,奴婢当真常常见到。便是刚才,奴婢见到二殿下常戴的那只荷包,那针法直有八九分相似。”
我奇道:“那只荷包是中秋的时候,升平长公主绣了送给二殿下的,你果真没认错么?”
红芯道:“谢小姐的绣工颇为奇特,奴婢一眼就能认出来。奴婢还曾问李嬷嬷借过那只荷包来细细看过,绝不会认错的。只不过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所以奴婢才一时没想起来。”
不错,自从升平长公主春天里解禁以来,据说每日读书刺绣。因此每到节下,总是会送各宫一些精致的绣品。可是说到针法,我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样说来,那些香囊荷包等物,是采薇代她绣好,命人夹带进宫的。
升平长公主若不以刺绣打发辰光,又当做些什么?禁足漱玉斋之事,不知与采薇有无干系?采薇今日为何困在府中,不得出门?长公主在春天偷偷出宫玩耍,又是为了见谁?
真真有趣。
正月里正是闲时,我又好静,宫人们无事,便整日吃饭喝茶,串门子磕牙。我怕他们松怠下来触犯宫规,便让芳馨从内阜院领了许多彩纸红绳、竹篾碎布等物,让她们坐在宫里剪窗花、扎绣球、糊灯笼,预备着上元节用。又命小钱带几个内监到宫外的书局去采买书册字画。
自过了新年,周贵妃便交出总理后宫的大权,陆贵妃领了此项职责。虽然宫中大半都闲着,但内阜院和各宫各院的执事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陆贵妃新官上任,将人事财物、流水账目统统梳理了一遍,颇揪出一些错弊之处,只说留着上元节后开发。又放出风来,说是立朝也有些年头了,宫里人事规制简陋,常有些人推诿塞责、不服管教。宫里的人越来越多,长此以往,禁宫恐生不虞,节后也要好好整治一番。
这日午后,高曜去了粲英宫看望慎媛,绿萼红芯带着丫头们裁纸糊灯笼,说笑不绝,我便独自踱出门去,不知不觉穿过益园到了永和宫的门口,于是去锦素那里闲坐一回。阳光甚好,锦素盖着一袭通宝葫芦福字锦被闲坐在银杏树下晒太阳。正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