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睡颜。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睡着的杜晨。杜晨阖着眼,在梦里似乎也不甚稳当,醒着时候的张狂和嚣张都不见了,反而显得有些脆弱。他脸色不大好看,嘴唇颜色也有些白,眼圈是青的。李小猴看着,心里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是欢喜,又仿佛是酸楚。
那时候他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后来,他无数次地将睡着的杜晨抱到卧房里去。有时候是喝醉了的杜晨,有时候是熬了几个通宵工作,累得睡着了的杜晨。更多时候,是找人“随便”后,憔悴的杜晨。他越来越高而强壮,从少年的体型变成了男人的样子,肌肉紧实,骨骼强壮。但抱着杜晨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放下,然后静静看他片刻,这个习惯从没变过。
而看着睡着的杜晨时,心里那种酸涩而欢喜的感觉,也从未消失过。
3
今宵蓬莱那次火并,李小猴被送到医院之后,韩诚替他办住院手续,杜晨就坐在床前陪着他。
他从没想过,李小猴真的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回头想来,李小猴其实说过的。只是他当时没有在意。
很多很多东西,关于李小猴,他都没有在意。
那是在城西。
他和韩诚假意闹掰第一天,他到城西ktv收拾残局第一天。对方群狼环顾,而他身边,只有一个李小猴。
对方要给他个下马威,他知道。但他必须把架子撑下去,不能靠别人,连韩诚都不行。
其实他没想过他能彻底镇住那些人。他只要有个立足的余地,就可以了。
所以李相骂他是婊子,贱人,他也没有在意。
骂就骂了。无所谓的。他早就习惯了。
但是他不在意,有人会在意。
那天的场景,他还记得清楚。
李小猴本来在边上站着,没说话。听完李相的话,他直接大跨步过去,拎着李相衣服领子,将人拎出了座位。
等他将人抓到地上,一脚踩住他的脸,李相的兄弟们呼啦啦围了上来。
“都给我站那,别动。”
李小猴从靴子里摸出一杆弹簧刀,一按,将近半尺刀锋闪着寒光弹到了李相脸上。
挂了一道口子,细细的血流了下来。
“小猴,回来。”
杜晨当时这样说。
但是李小猴没动。
李小猴一向是不喜欢废话的。在韩诚手下几员大将里,他也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他总是闷闷的,自己喝酒,听别人说话,插嘴都很少。
跟杜晨出去时,他也待在一边,极少自作主张。他一向只听韩诚和杜晨二人安排,叫他上就上,叫他停就停,打起架来凶狠,办起事来沉默。
但这一次,他没有听杜晨的话。
杜晨想,如果当时能够多想一些,是能感觉出一些东西的。当时,他们已经发生过那一夜的事情,他本该察觉的。
但是他没有。
李小猴当时用刀比着李相的脖子,说,
“李相,你向杜少磕头,道歉。”
“我操你妈的李小猴,你让我向个婊子道歉,你做梦……”
刀尖直接刺进了李相的脖子,就在喉管边上一厘米处。杜晨记得,李相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我改变主意了。李相,你磕头也没用了。”
李相似乎想说什么,李小猴顺势卸了他的下巴。然后将他的舌头拽出来,用弹簧刀在上边比划两下。
他还抬起头,冲着一屋子人笑了笑。
只是眼睛里有一些不同的东西。
“我猜你们觉得我不敢。”
当时没人说话。
“其实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打架么?你们只想打一架,我想的是捅死你们。够了么?戏演完了么?觉得杜少手底没人了是么?你们能替李相死么?
我可以替杜少死的。
今天的事,就这么一次。李相,我也饶了你,这一次。今天我不宰了你。
下一次再有这种事,再有这种话让我听到……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鸦雀无声。
杜晨记得自己看着他,牙关咬得死紧。而李小猴也望着他。
现在想来,那个眼神,令人心惊。
“还有一件事。”
李小猴嘴里向他们说,眼睛却只看着杜晨自己,两人目光交错的时候,他甚至显出了一些害羞得神色。
“诚哥叫我来跟着杜少,我就要听他的话。意思就是,只要我还活着,杜少就绝不能有事。
所以你们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有什么想说的,也冲我来。
弄死了我,你们想干什么,我是管不了了。否则——
你们动杜少一根手指头,说他一个字,我也要找到你们,叫你们加倍还回来的,记住了么。”
然后,李小猴手起刀落,割下了李相的舌头,丢在了地上。鲜血喷涌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他松开手,站起来,任凭旁人扑上来将哀嚎打滚的李相抬出去,并不擦擦脸上的血,问道,
“还有谁有意见?”
那时这样说着的李小猴,如一块黑色的铁,看来璞钝,但你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都是刀锋。
而他现在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杜晨伸手握住了李小猴的手。冰凉的。他想起来,曾经有一次,李小猴受了伤,却还扭头问他,杜少,你冷吗?
在今宵蓬莱,好多人来找他,想艹他。但从没有人肯问问他,你冷吗?
他记住了那个孩子。也习惯了这孩子后来,像小尾巴一样追在他后面。
他从不知道,李小猴是何时对他,有了那种想法。
对于性爱这件事,杜晨是很随便的,随用随弃,既不走心,也不动情。对于床伴,他冷漠得仿佛对待一种器具。除了太看不上眼的,和谁随便,他是无所谓的。
除了张老二之流,看了恶心。随便一下是放松,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还有一种,是麻烦。拎不清,哭哭啼啼做不到拎起裤子就不认人的,他不惹。
后来,又加了一种,只有两个人的分类。
韩诚和李小猴,他不会碰。
他这一生,并没有几个肯对他好的人。也没有几个他肯珍视的人。亲族断绝,情谊难寻。友人,只有两个。
韩诚是阴差阳错,自厌恶始,自情义终。他从不会对他动心,他从没有对谁动过心。但他也可为韩诚死的,毕竟,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别的值得他为之死——或者为之活。
而李小猴,为何混入这个分类,他也不懂。也许是初见时那忐忑不安的样子,说话结巴,单纯的羞涩,让他突然生出几分善意。他想,如果母亲真的将那个孩子生下来,也有这么大了吧?那样,他也会有一个弟弟,真心待他,跟着他,如一个小尾巴。
李小猴长大了,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