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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字一句,沉声道,“同悲临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替我杀了她……’。”

    话音一落,莫同忆冷不丁身躯大震!

    白天和黑夜的轮回交替是永无止息,亦最有轨迹可循。白天就是白天,黑夜就是黑夜。白天不会因一个人,一句话便泯灭光亮,黑夜也不会因白天的消逝而消失。如果这世间只有一件足以令人心无旁骛相信的事,那便是白天和黑夜的降临。

    朗风望着墨色苍穹底下的破庙,除了浓重的剪影,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沼泽的气息。

    一夜又即将过去。

    他如此等着,记不清几个时辰了。

    心里仍惦记着卧病在床的人儿,脑海里影影绰绰。

    “小伙子……”

    朗风正自失神,见来人不禁大喜,道,“高大夫!”

    “让你久等了……”高游鹤说。

    不知怎的,来人说话气息很是微弱。

    朗风面色一怔,问了一句题外话,“高大夫从哪里来?这破庙……”心说这破庙完全淹在一片死沼里,如果有人从里面出来的话应该一览无余才是……

    “这,这你就别管了……”高游鹤道,说罢从袖袍里掏出两个酒壶,一大如手掌,一小如鸡卵,“喏,内服外用。小酒壶里装着药丸,每日一次,一次两粒,温水研服。大酒壶里装着药酒,每日两次,涂抹伤患处。”顿了顿,掐指一算,继续说,“我给你的,是七天的量,七天后同一时辰,再到这儿来找我。”

    朗风点了点头。

    “你记清楚了?”高游鹤问。

    “熟记于心。”朗风说。

    “那就好,那就好……”

    那高游鹤刚回头迈了一步,登时眼前一黑,大有晕倒之势。

    朗风见状忙不迭上前搀扶,关切道,“高大夫,你没事吧?”

    那高游鹤小声咕哝了一句,“废话,老子年纪那么大,熬了那么长时间的药,当然有事……”

    “…………?”

    “罢了罢了,你扶我到前面的大石头上坐下吧。”

    “好。”

    二人小心翼翼地往死沼边的大石走去,但觉周围异常寂静。

    “你待你娘子真好。”高游鹤说。

    朗风怔了怔,道,“她待我一样。”

    “我老太婆在的时候啊,我老太婆对我也很好。”高游鹤笑了笑,眸光一转,黯然说,“可惜十年前我没能救成她。”

    “高夫人是……得了什么病?”朗风问。

    那高游鹤啐了他一口,说,“什么叫得了什么病?我问问你,人老死总不能说得了老死病吧?”

    “…………”

    “生老病死,天道循环哪!”

    “天道?”朗风心里苦笑说,究竟何谓天道?

    “日出日落,潮涨潮汐。万事循规蹈矩,即为天道。”高游鹤睨了身边人一眼,说,“我看哪,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啧啧啧……”

    “晚辈有一事不解。”

    “说。”

    “死沼底下的七眼蟾蜍……都是高大夫养的?”

    那高游鹤听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老子又不是癞蛤蟆!老子即便想生几个小蝌蚪娃娃养,也生不出来!!…”

    朗风连忙解释,“高大夫,晚辈没有这个意思,无心冒犯……”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游鹤问。

    “我听小鱼说了一些泥神庙的事,只是有点好奇一座庙宇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一片死沼……”

    “这个……”高游鹤迟疑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打我记事起,就没有什么泥神庙了。”

    朗风点了点头。二人说话时刻,那高游鹤一屁股坐到大石头上,连连粗喘,似是体力不支。

    “不聊了不聊了,你快些走吧,给你娘子服药。”

    朗风接过两个酒壶,酒壶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余温。他眉头一皱,问,“高大夫真的没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夜

    她怔怔地站在一处茅草屋的门口,如此这般盯着屋里的人,已经很久。

    春日光彩,茅草屋外绿油油的,生机盎然。风是暖的,至少吹向她的风是暖的。这风里,还夹杂着一股香甜气。

    她“咦……”了一声。

    屋里的人仿佛看见了什么,一双清亮亮的眼眸盯过来,盯得她措手不及。

    但是……从来也没想掩藏自己。不是吗。

    “小兔崽子,你怎么才回来?”屋里那人怒气冲冲地问道。

    她身躯一颤,头脑空白,喃喃道,“三,三水爹爹……”

    “你还认我这个爹啊!你干脆别回来了!整天跟吴青山那臭小子混在一起……”

    “………………”

    “你就不能有点女孩的样儿?”

    “………………”

    “啧,还不进来吃饭!!”

    她眉头一皱,想要迈步却发现四肢僵硬犹如石塑,问,“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嗤,你以为我真不会?”

    她点了点头。

    “我廖一清叱咤厨房的时候,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出世呢!”

    然“廖一清”这三个字,异常清晰,仿佛重锤狠狠地敲击着她脑壳。

    “爹,你瞒我瞒得好苦……”

    两行清泪不觉滚落。

    她捂面大哭,只觉心痛难以自持。一把无形尖刀,正将她刺得体无完肤。

    原来二十年,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而她就像木偶,被操纵着,被掌控着,甚至被忌惮,被觊觎!她错了吗……她活着便是一个错误?

    黑夜。

    再次睁眼看去,是茫茫无际的黑夜。

    整个身体干燥得冒火。

    听不见,看不到。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块焦炭。

    “小忧?小忧?……”

    “她醒了,未必能听见你说话。”

    “用了七天药,怎的一点效果都没有……”

    “高游鹤不是说了吗,得内服外用个三七二十一天。你别着急。”

    朗风瞅了小鱼一眼,又瞅了床上微微乱动的人儿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血止住了就好。”

    “你不想让无忧看见你?”

    “我们两个,都落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见了又能怎样……”

    朗风眼底一黯,不禁苦笑。

    “你强行用漱溟神功吞掉了凤麟,又祭出相思笛对抗九天玄火。你可知……”

    “我知道。”

    小鱼话未说完被打断,倏尔愣住。

    “纵使我只能再活二十年,也值了。”

    话音一落,那床上人儿突然鱼跃而起,一个踉跄滚落在地。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

    “小忧!”朗风忙不迭去扶那人儿。

    怎奈那人一触碰到他的手,仿佛被电击般连连闪躲。

    在黑夜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