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醒来,他总是在她身旁,写着绢书、批着公文,甚至借口遭到刺客刺杀,受伤颇重,向皇上告了病假,连早朝都不上了。
但是,他还是管着的。
文武百官们,改为韩良接见,如果有要事,才会转送到他这里来。
他又回到她睡榻上了,其实,是他的睡榻。
关靖不再留宿书房,她有时转醒时,会看见他躺在身旁,但是那次数很少很少,因为他总是在忙。
他的笔,只会在她醒来时停下。
就像现在。
她才刚睁眼,瞧着他倦累的侧脸,没看了多久,他就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已经抬起头来,离开睡榻,然后端着保持暖烫的药,朝她走过来。
不论多么忙,他还是一直在注意她。
「来,喝点药。」
他在床边坐下,撑着她坐起来,让她偎靠在身上,亲手喂她喝药。他的胸膛好暖,她可以感觉到,隔着衣衫与肌肤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就在她耳畔鼓动。
疗伤的汤药,苦重味浓,却掩盖不住,属于他的味道。当他把汤药送到她嘴边时,她顺从喝下,没有抗拒。
直到她咽下了,他才开口问:「这么乖,就不怕有毒吗?」
沉香抬起视线,瞧见他脸上的笑,微微的有些恼火。
可是,当他再次舀着调羹,将汤药送来时,她还是张开嘴,咽下那匙汤药。因为她看见了,他的左手上,有道新添的伤。
她记得,他是空手抓住,要砍断她颈项的利刃。那一剑,要是再砍深一点,他的手就废了。
发现她的视线,关靖也没有掩藏,继续又问:「你不是想杀我吗,为什么还要替我挡那一剑?」
沉香略微一僵,恼得抿起了唇瓣。
这个男人的性格,实在是乖僻可恶到极点,他根本就心知肚明,却还要故意问她。
为了回报他的嘲讽,她脱口而出。
「我是想看看,你会有什么表情。」
「喔?」他凝望着她,缓缓扬起嘴角。「你满意了吗?」
虚弱的心,因他的凝望,用力的跳动了一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由得避开视线。
「沉香。」
他又唤着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回荡在耳畔,灌入心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嗯?」
「你满意了吗?」
他再问,就靠在她耳畔。
脑海里,浮现了先前他脸上的表情,黑眸中极为罕见的惊慌。那些,全都是为了她。
沉香轻咬着唇瓣,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
「嗯。」她小声的答了。
他低声的笑着,然后满心愉悦的,再喂了她满满一匙,既浓又苦的药。
疗伤的日子,感觉特别漫长。
可是,关靖细心的呵护她,让她好想好想,再也不走出这间房子、再也不去面对外头的腥风血雨。
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还是在写着治国大策。他还是身处政争的暴风圈中。
此时此刻,只是暂时的平静罢了。
当沉香养病期间,透过关靖跟韩良的对话,她知道刺客是贾欣派来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因为那些刺客们,已经在那一日,都死在他暴怒的剑下。
那一天,他拖延着,是为了生擒那些人,却没想到她竟就在书房里,还挺身替他挡剑。
那一剑,让他暴怒,一时间失控,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贾欣人会在现场,就是要制造同是受害者的假像。关靖差点连他也杀了,但是,他在韩良等人破墙而入时,抢第一时间冲了出去,据说还吓得尿裤子,在床上躺了三天。
于是,整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沉香怀疑,他曾经遇过多少刺客?遭遇多少暗杀?他还记得清楚吗?还是早就已经不去算了?
鬼门关前走一遭,世间事看得更透彻。缠绵病榻的日子里,她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
看着她一醒过来,就不厌其烦的搁下笔,端着汤药过来的关靖,她忍了又忍,最终却还是在喝完药后,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缓缓的吸口气,感觉胸口的伤还很疼着,却坚持要看着他的脸,提气问着:「你说,你不在乎,有没人可以理解,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你,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你要告诉我?」
他将空了的药碗,放到榻边小几上,垂眼瞅着她,唇角微弯,一字一句的道。
「因为我需要你。」
她的心跳加快,很疼。
关靖伸手轻抚着,粉嫩的双颊,黑眸不移不闪,直勾勾的看着她。「我需要一个,敢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下地狱的女人。」
然后,他吻了她,跟她一同尝着,汤药的苦味。
那滋味,好苦好苦。
她听见,他靠在她耳边,缓声说着。
「以血喂毒。以命,换我的真心。」他轻笑的声音,震动她的神魂。「真不愧是我选上的女人。」
第十六章
夏日,树上的蝉,鸣声唧唧,吵闹不休。
沉香胸口上头,被刺客的利剑,穿透的伤口已经痊愈。虽然,因为重伤,她偶尔还会咳嗽个不停,但是咳的次数,已经逐渐减少。
从外观看来,刺客那一剑,只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嫩红的疤痕。
那个疤痕很小,关靖还拿着,珍贵的上等伤药,日日为她涂抹,让伤痕也渐渐转淡,不注意细看,是看不见的。
今天早晨的时候,天色还没亮,他就进宫上朝了。
约莫十天之前,她的伤势大致痊愈后,他就恢复原有的作息,唯一的不同,是他还是会回到这里,拥抱着她入睡。
这也让她注意到,他积累太多的疲劳,以及不时还是会发作,阴魂不散似的头痛。
虽然,她这些日子以来,没有再对他下毒,但是「妇人心」之毒,已经累积在他体内,没有消除。
那,也是不能消除的。
这是她最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