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奈我何？”然而本人早就轻车熟路。

    “汇报一下近况如何，今年新年不得不回家，知道你活得好还是不好，也能做个心理准备。”

    “工作挺好，我妈挺好，身边人挺好，不喜欢的喜欢的人都挺好。”

    “那你呢？”他问我，“你好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关于那些事情他有所知道，又觉得自己问了反而叫人生疑，便实话实说，“我在慢慢好起来。”

    “那就抽空给邮点烤鸭这些过来，就当犒劳了。”他哈哈笑着，我一下语噎，“你不是说自家大叔什么都会做？”

    “他最近泡在实验室，回来都是半夜，有时候生怕带点老鼠兔子回来烤烤。”

    我便应下来。

    周卓熙效率很快，或者说他的下属很给力，第二天北京时间15点，邮箱里就躺了几份文件。

    打开，第一个居然是照片一张，那是在白金汉宫里，周卓熙拍的我，他说，“林唐，你拍照时候要多笑笑。”

    后面的是厚厚的压缩文件，周卓熙还发了一张他和自家男友的照片，两人穿着蓝色的救生衣，笑得很像一家人。

    “人总是需要放开一切的勇气，这一切，有过去，有现在。”

    这是周卓熙的宣言，现在他送给我了。

    我认真地抄下来，贴在墙上，当着对自己鼓励。

    还写了杜医生的那句话，再往前走走就好。

    资料整理完，我有了新的方案，与杜云舒交流之后，也觉得可行。

    平安夜这天，我早早拿着方案去找高医生，地铁过新街口时候，听着小女孩们说今晚要去和圣诞树拍照，南城最大的圣诞树呢。

    我恍神，又很快回神。

    心理学医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要循规蹈矩，或者说生活对不循规蹈矩的人，就不能采用普通的方法。

    这是成长教会我的。

    尚夫人同意了帮长安转院，一起过来的还有那盆花。

    他有了一个新病友。

    是一个只有8岁的男孩，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猫一样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遗传性白血病，正在寻找配对的骨髓。

    长安到的第一天，小男孩就开始与他说话，很多很多的话，就算长安不回复，也不停止。

    “你说的话很多。”长安陈述现实。

    “爸爸说，要多说些话，等到了那边，会有很长时间不能说话的。”

    这孩子的父亲坐在门口，他是个中产阶级的人，皮鞋有些旧不过可以看出质量很好，“谢谢，这孩子一直想有一个病友在。”

    我有些抱歉，只是又觉得合理，走时候看了眼长安，这孩子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不过会鼻子发出声音，对孩子的话做出一点点回应。

    这是一个好现象。

    我很高兴，冯真告诉我这样子不好，要保持情绪平稳，他不建议我把所有情绪都放在工作里。

    这个人越来越像楚源。

    回去时候，去了一趟前段时间做调研的中学，看着一群孩子欢声笑语地推车出来，我发着呆，直到所有人走散。

    十六岁的林唐，大概都没有想过二十六岁的林唐会活得这么不开心。

    如果可以，或许我会告诉19岁的林唐，不要看那户人家给的家教工资高就跑过去，其实人家只是想找个普通女孩玩，做一个实验，不要因为看到繁花之中，那个繁花盛开的少年就沉迷其中，因为那只是刚刚设计好的一出戏，也不要在之后的绝望找上那样一个叫做卓子扬的人。

    因为，你会爱上他，然后，万劫不复。

    晓婷与我打了电话，她明天就要开始考研，二战的压力很大，有些害怕。

    安慰了良久，这丫头居然有心情问我元旦要不要一起玩，听说现在的东京很美。

    两个单身女人去东京也真够浪漫的，然而我没有时间，现在要密切关注长安的变化，还要将调研报告里有些心理问题的孩子挑出来，做一个基本的沟通。

    “你现在这么忙，我都怀疑这是要挣大钱了。”

    “我确实需要挣很多钱。”

    “年轻时候不要总追求财富，还是要多方面充足自己。”

    我笑着，这丫头就继续说着，“比如谈一个场不错的恋爱。”

    她们都相信只要谈一场恋爱就可以抹掉曾经的伤痛，相信再走走可以遇到爱的人，我知道自己慢慢也会相信，但是不现在。

    我不年轻了。

    林唐已经26岁，却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已经没有办法对着圣诞树，对着生日蛋糕许下什么别的愿望，每一次都是希望我的在乎的人可以平平安安。

    我有信心再走走一切都会好，但是不期待。

    路上还是买了一捧百合花，老板说向日葵5块钱一朵，捡着便宜，又买了三朵向日葵。

    到家，花便有点被冻伤了的感觉，有点发黑，卷了起来。

    原来今年冬天都这么冷了，而我没有发觉。

    好像人越长大，就容易不怕冷，现在的我都找不到曾经那个总是套着两件羽绒服的傻姑娘的影子。

    进门，放好花，便听得敲门声，是送快寄的。

    去开门时候，便是看到两人捧着大大的礼品盒，“林唐小姐，您的礼物，请查收。”

    “现在送快寄都要两个人了么？”

    这两人抿着嘴没有说话，腰背挺直，就差等我签完字没来敬礼了。

    打开盒子，是一颗圣诞树。

    我没有闲到大晚上组装这个，便是要合起来，便看清楚了盒子上写的字儿。

    “愿林唐

    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我知道这是卓子扬写的。

    他的字儿其实很好看，只是从小到大写的是英文，中文写得总是圆润，光看着字就会觉得这人写的时候多么认真，甚至觉得他有点童真。

    曾经学习心理学，教授说色彩应用与字迹是认知一个人个性的很好入口，然而卓子扬全部给否了，他这样一个人的出生就是挑战心理学理论的。

    或者说，就是因为他们不属于大部分心理学范畴的人，才可以到今天的位置。

    我合上盒子，将这个放在小阳台那儿，或许等到明年还可以用。

    关灯睡觉，我听到外面的车开走的声音，安安静静，似乎不曾来过。

    圣诞节放假一天，躺在家里，听着敲门声。

    过去开门就是看着豆子，撇着嘴，抱着我的腿就是开始哭，稀里哗啦的，口齿不清，说着英文又是中文，最后索性就是哇哇的哭，搞得我心脏都跟着一阵阵疼。他是离家出走到这里，背着我送他的小包，里面有许多钱，还有打火机，地图，手机，指南针，各种巧克力。

    “离家出走要带水。”我提醒他。

    他已经是一抽一抽的，吃了半碗红豆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