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库莫提直起身子,苦笑道:“可我以己度人,认为以你的心性,大概不会以雷霆手段镇压叛乱,而安抚这种事必须要雷霆之后才能施行,到时候若你当断不断,反倒会引起更大的麻烦,所以我便向陛下建议,让你不要参与。”
他说的坦坦荡荡,即使是这种在陛下面前扯后腿的事情,也说的天经地义。
贺穆兰对权柄原本就没有什么野心,对这军功更是无所谓的很,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
“你猜的不错,我是不喜欢这种仗。不过若是陛下有令,我依然会去。我并不是傻子,何时要狠,何时要慈,我还分的清楚。更何况是我去了,至少可以保证不滥杀无辜,又有何心理负担?”
“你风光霁月,所以我才说是我杞人忧天。”库莫提将贺穆兰高高捧起:“你竟然想得开,休屠人和羌人这边我便放心着手和你一起去做。至于陛下那边,我亲自写信解释。”
贺穆兰听他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子,都是为了探明她的态度,一旦她态度明确,并无抵触,正好架着她不得不跟他一起出征,不由得仔细看了看库莫提,叹出一口气来。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额头竟有浅浅的皱纹,可见平日里经常蹙眉。
而他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淡然稳重的,那只能说明他蹙眉的时候都是在私底下。以他的年纪,想的这么多,也未免太累了!
“库莫提将军……”她顿了顿,“请原谅我不称呼您颍川王,在我眼里,您还是那个黑山里威风凛凛,救援四方的鹰扬将军。”
库莫提似乎很喜欢她的恭维,竟笑得和煦:“其实我也喜欢别人称呼我库莫提将军。我明明叫库莫提,汉名却只取了一个‘提’字,其实并不喜欢汉名。你曾是我的亲卫,你我私交不错,便是单呼我库莫提也是可以的,只是你毕竟少年老成,若真放不开,喊我库莫提将军也无妨。”
贺穆兰听到他说自己“少年老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库莫提将军,你今日这一大番话,其实不必和我说出来的。陛下若让我出征,我便出征;陛下若觉得我不合适,想要换个人选,我便随时待命。即使你不放心我,觉得我会心慈手软,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敲打我,若换了个心胸狭窄的,恐怕嘴上不说,心中倒要记恨你了。”
“你既然是心胸开阔的,我又怕什么。”库莫提笑着挤了挤眼,“不过,听你话中对陛下的信任,倒让我觉得有些羡慕。若不是你是个男人,我几乎都要以为你爱慕陛下了。”
“啥?谁爱慕谁?咳咳咳咳……”
贺穆兰被自己的口水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
“将军你这个玩笑,好生……惊悚!”
“只是玩笑而已。”库莫提收起笑意,“花木兰,你既要和我一起出征,我便先支会你一声。我用兵向来速度极快,和你走的不是一个路子,所以此番镇压叛乱,肯定是要和你兵分两路。虎贲军带来的三千人皆是精锐,统万城也随时待命可以发兵,你有这些人马绰绰有余……”
“现在的问题是,你是想要去休屠人那边,还是羌人那边?”
贺穆兰没想到库莫提这么快就单刀直入,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去休屠人那边。”
“哦?你竟选择休屠人?”库莫提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依你的性格,会去羌人那边。我听拓跋素说你对玉翠十分敬佩,在王斤动乱那天还救了羌人,会选择羌人那边呢。”
“不,羌人那边问题倒不大。玉翠说,在背后资助羌人的是一群汉人,操着南地口音,应该是刘宋之人,既然背后之人已经明了,那只要把狄子玉带去羌人的部族,再恩威并施,羌人不见得真的会反,最多索要一些财物,就和他们对刘宋做的一般……”
贺穆兰心中自有打算:“休屠人则不然,我魏国的国策已经让他们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甚至不惜杀将掠民,退居天险,若有任何不对,那便是一触即发,尸横遍野……”
“坦白说,我信不过别人,这世上愿意估计百姓性命的人实在太少了。若别人前去,那些做人盾的百姓死了也就死了,而我想好好和休屠王沟通,免不得要以足够的手段震慑与他,若论武力……”
她傲然一笑。
“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好!好!这才是我大魏的虎威将军!”
库莫提大笑道:“你说的没错,若不使出雷霆手段,又哪里有人会愿意听你的话?你既然已经决定,那我们到时便兵分两路,我往东北去羌人那边,你往北面去休屠人那里……”
贺穆兰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羌人那边是刘宋的计策,倒有些疑点。”库莫提聊得投机,便透露了一点。“刘宋那边的使者柳元景落在了我们的手里,陛下从未放松过对他的审讯,如今他肚子里的货也都倒的差不多了……”
他没说到底是如何审讯的,但贺穆兰也能想象那些白鹭官的手段大概算不得好。
“依他的说法,刘宋那边只是离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譬如对北凉、对柔然,都是先结交,再出人出力,想法子共同抵抗我大魏的崛起,可对国家之间的内政,却是从来不干预的。”
库莫提脸上隐隐有些忧色。
“夏国未曾灭国之时,刘宋连赫连定都瞧不上,只在赫连昌身上使劲,更不会去主动寻找羌人和休屠人挑拨。在这些‘正统’眼里,他们那些杂胡都是登不得大雅之堂之人,莫说相互合作,便是找了他们都是自己势弱的象征,万万是放不下这个身段的。”
库莫提摸了摸下巴,“柳元景说国中只会对国主或者能影响大局的当权者派出使者,因为财力、人力、物力都很有限,而且干涉内政不像正常的外交,很容易露出纰漏,一旦被抓到把柄,说不定就给了我国出师之名。”
“库莫提将军的意思,那些给羌人金子的人,竟可能不是刘宋人?那又会是什么人?冒充刘宋之人又有什么好处?”
贺穆兰瞪大了眼睛发问。
“谁知道呢。”库莫提瞥了她一眼,“也许是北燕,也许是夏地不死心的旧势力,又或者就是刘宋某些不甘心的臣子自作主张……”
“无论如何,羌人已经接受了贿赂,既然如今他们能接受财帛做这样的事,以后也能,是该敲打敲打了。”
库莫提摸了摸佩剑的剑柄,笑的冷酷。
“至少这位羌王,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坐那个位子。”
两人大事议定,一时竟有些无话,空气中飘散着梅花的香味,被冷风一激,更显清冽。
贺穆兰从来长安开始没有一日得闲,难得可以偷得半分懒,明明站在库莫提的对面,闻着这梅香,竟有些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