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明珠公主是朋友,于情于理,都不能把玉翠再留在你们身边。我若死了,你们也不能活,所以你们最好祈祷我能活着。”
虽然这恐怕是绞刑架下的祈祷。
她在陈节和盖吴等人的哽咽声中交代好自己的后事,包括自己的磐石送给阿单志奇的儿子,宅子还给国家,财帛给昔日几个火伴分了云云,这才走到狱门之前,回首一笑。
“莫都哭丧着脸。若我真死了,你们回忆起来,‘我最后送将军一程的时候,竟然是哭着送的’,岂不是后悔?更何况我在柔然几万大军中尚且能杀了大檀,这一次说不定也能化险为夷。天命毕竟是在我这边的……”
“嘎吱嘎吱”的声音随之传来,贺穆兰使出自己的神力,竟一个人抬起了那根三四个人才能合上的门闩。
此时外面的撞门声也奇异的停了,似乎有什么其他的声音传了进来。因为有厚重的门阻隔,里面完全听不清楚。
“你们看,我还没出去,这些人就不撞了。”
贺穆兰耸了耸肩,索性将门闩往地上一抛。
咚。
门闩落地,像是撞在了所有人的心上,让他们露出各种奇怪的表情。
有钦佩、有不甘、有害怕、有痛苦、也有希望。
即使是狄子玉和王栋这样的敌方阵营,在贺穆兰的这种坦荡和视死如归面前,也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而她独自抬起门闩的神力,似乎向众人表明了她是如何了不起的一位武将,称得上“举世无双”的美名。
若这样的人不能活,他们又怎么能活呢?
贺穆兰轻轻推开门,抬脚迈了出去。
她怎能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个冤狱之中,她背负的可是“花木兰”的姓名。
怀朔的花木兰,即使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无畏无惧!
另一侧,无数百姓跟随着的高深,迈入了太守府牢狱门口的空地。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狼狈的样子。
身穿精铁战甲,头戴白银束冠,露出自己磊落的面容,他无畏无惧而来,没有带着兵器,只提着一杆灯笼。
高深劝止了百姓们的跟随,独自一人朝着昔日的部将们而去。
新任命的校尉惊得手中的令旗都拿不住,而那些善射营的士卒们更是不知所措,不明白已经死在卢水胡人手中、他们为之报仇的主将为何会像是英灵一般踏着夜色而来。
提早响起的晨钟早就已经让他们惊吓过一回,甚至于连撞门的动作都停止了。而死而复生的高深像是狠狠甩了新任校尉一击耳光,让他惊慌失措地指着高深大喊:
“你究竟是人是鬼?!”
在他们的身后,久闭未开的牢门突然大开,走出一个瘦长而英挺的首领。
贺穆兰和高深都像是前方无人一般兀自走着,犹如面前对着的不是枪林剑雨,而是一马平川。
这世上,有一些事情早已经超越了生死,让他们……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第323章 杀人者王斤
“善射营听令,放下弓箭,进行整备!”
高深提着灯笼站在众人之前,就像之前无数次操练时做的那样,对着善射营下达了命令。
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个个士卒将箭支还于箭筒,停止了脊梁站好。
“高将军……您……您不是死了吗?”
一个善射营的射手垂下手中的弓箭,不敢置信地看着高深的脚下。
老人都说,人有影子,鬼是没有的。
然而那盏灯笼不但照出了高深,也照出了高深的影子。跟着高深一起来的百姓在牢狱外大声呼喊着:
“没死!没死!是王斤那狗官想要杀人灭口!”
“你们别被蒙骗了啊!他们故意要让你们杀大官!”
“被关在里面的是魏国的将军花木兰,你们杀了好人,就闯祸了!
“高将军可不会骗人!”
贺穆兰走出牢狱时,没想过高深竟然会救她。
两人隔着善射营八百射手遥遥相望,以目光为礼,互相都为对方的勇气而感到钦佩。
若说高深之前拼命想要搭上贺穆兰的那艘船的话,如今他已经成功了。贺穆兰从不亏待朋友,更不会怠慢恩人。
“吾乃怀朔花木兰,虎贲军左司马,领‘虎威将军’将号。”贺穆兰从怀中取出自己的将符。
将符和将牌不同,这东西真的可以调动人马,主将会把将牌交给亲卫表明身份,却不会把将符交给别人。
“想来各位同袍是受人蒙蔽,所以才对我和我的朋友们下了杀手。”
她高举着虎形的将符,让它在火把下被照的清清楚楚。
善射营的人被这位新任的校尉带来,原本就是迷迷糊糊的。
大半夜的,有人告诉他们高深在捉拿卢水胡乱贼的时候被杀了,这位新任命的校尉需要调动他们去大牢里镇压逃犯、捉拿真凶。
他们平日里素来敬重高深的人品,一听说高深被卢水胡人杀了,顿时怒不可遏,也不管这个新来的校尉能不能服众了,先跟着他大干一场才是。
等到了大牢门口,果不其然,一群牢中关押的犯人正在往外跑,其中不乏他们熟悉的犯人,也有不少卢水胡人。在这种愤怒的情绪下,善射营人人使出浑身本领,把这些犯人逼回了牢中。
但此刻高深又活了,而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他们,他们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差点沦为别人手中的凶器……
有些脑子灵光的,立刻就对着贺穆兰行了军中的礼节,表示自己的臣服。
这里的百姓和射手们不明白前因后果,那位身为王斤心腹的新校尉却是一清二楚的,见到这种情况,不死心地指着贺穆兰的将符大喊。
“莫给他骗了!虎贲军的将军怎么会带着卢水胡人?那将符一定是假造的!”
“我也是假造的吗?我又为何会死而复生?”
高深冷哼一声。
“花将军,你莫理他,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他大势已去,如今还在虚张声势。”
“恕吾等不能听命!”
善射营的卫长大声反驳那位校尉的话。
“您奉令来的时候说的是高将军死了,所以继任高将军的职位,如今高将军还活着,镇戍校尉还是他,我们不能听您的差遣,抱歉。”
“你……你们……你们都反了!反了!”
高深敢一个人来,便是笃定了一旦真相大白,死了心跟王斤走的人绝没有多少。
王斤是长安太守不错,但军中一向是鲜卑军户担任将职和普通士卒,彼此之间千丝万缕,一旦一个人做错了事情,整个家族都蒙羞,所以对于士卒们来说,上阵杀敌可以,听从指挥也可以,但是以下犯上、杀害忠良,要是真的做了,是要被除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