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活动了一会僵硬的身体，接着对正聚精会神研究资料的柏林说：“米勒先生？”

    柏林没有反应。玛瑞莎又叫一遍。他还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手中的文稿，仿佛外界一切与他无关。玛瑞莎皱起眉头，走到他身旁，用力敲敲地毯上一本厚厚的书的硬壳，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伦巴底小姐？”

    很好，他总算回过神了。玛瑞莎叹气说：

    “抱歉打断你。虽然，我很理解您迫切读完这些资料的心情，但这些东西，一时半刻根本读不完。”

    微笑，柏林的脸上浮现出这个表情。“该说抱歉的恐怕是我。相信我已经打扰到你的休息了。不管怎么说，这些研究纪录是我此生见过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之一。”

    他真心不是夸张。即使女主角有着天然的血脉亲和力加成，还有着老师的研究基础打底，能够把孽族和教会的历史真相，阐述得比孽族内部记录还好、比作者的设定集还详实深刻，这太需要天分和努力了。

    “谢谢你的夸奖。”玛瑞莎笑得很婉约。

    柏林再次表示他的歉意与谢意，而对于那些趣味和思考并存的记载，他实在是意犹未尽——女主的文笔简直是参照茨威格的传记呢。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由柏林午后上门拜访，继续“读书”——柏林的借口依旧是“研讨”，即使先前自己都还没抛出什么实质观点。

    第58章 男主的打算

    确定柏林离开她的住宅后，玛瑞莎回到阁楼，吹熄了蜡烛。四周黑黢黢一片。这里是她的秘密工作室，原本，只有爱妮在内的少数几个人知道。

    自从凯摩尔死后，她就将所有的研究都隐藏起来。威尔舅舅告诉她，凯摩尔的确死于创世教会的暗杀。舅舅部下的调查获得了某些证据，但尚不足以指控教廷的卑劣行径。“不行，我们不能提出控诉。证据不够充分，况且欧弗里德与教廷的关系正处在敏感阶段。”威尔如是说。而后，他成功把凯摩尔的死压了下去。

    对外的说法，老师是意外中毒，欧弗里德学院的某位学者不幸错误的服用了药剂师的处方药。好在凯摩尔没有亲人来追究这桩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案。“你也该当心些，玛瑞莎。”威尔警告过她，他那时的神色非常认真严肃。

    不错，她必须小心。自凯摩尔死后，玛瑞莎的研究工作暂时转入地下，天晓得这个“暂时”究竟是多久。

    在黑暗中，玛瑞莎坐到地毯上。她的右手抚过地上的一沓文稿。周围很静很静。她能感到眼泪正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她晓得，某些混蛋搜过老师的屋子，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掠走了他的研究，连副本也没有遗漏。她后来辛苦了近两年时间，才依照记忆恢复了原有的文档，然后独自一人，重新开始未完的研究。

    “没有你我还能做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一度这样想。事实却是，她终于振作起来，尝试独立翻译那些神秘的古魔文，结果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糟。

    玛瑞莎用手背擦去眼泪。她站起身，走出去，小心翼翼关上门。沿着狭窄的楼梯回到书房，她迅速将书架推回原来位置，掩盖住出口。

    书桌上摆着一盘小点心，是她之前准备的。玛瑞莎一边用糕点安慰她已经抗议许久的肚子，一边想着柏林的事。与皮埃蒙特家族有关系的人，调查凯摩尔的异端研究，对古魔文充满浓厚兴趣，他是否可靠？

    玛瑞莎内心承认，柏林有种独特的魅力，让她不自主沉迷，渴望去相信他，渴望结交一个可以交流的“伙伴”。

    哦，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教廷“再次”盯上她了。玛瑞莎猜想，她早就被列入他们的黑名单，毕竟她是凯摩尔最亲密的助手和弟子。之前他们放过她，也许是认为她威胁不大。

    曾经，玛瑞莎就她的安全问题征询过威尔的意见。威尔认为她不会有危险，毕竟她的身份地位让教廷有所忌惮；最重要的，如果他们曾打算对她下手，完全可以在谋杀凯摩尔的时候把她一并收拾掉。但，这不能保证她会一直平安。毕竟，她虽然向威尔保证她将小心行事，但并没答应放弃那些研究。

    现在想来，她受到教廷的死亡威胁，简直是理所当然。

    这是件预料中的事，然而，教廷的威胁却比她计划中的来得更早。她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完成那些研究，并著书成文，将真相公诸于世。她不奢求推翻创世教会和人们延续多年的看法，她只渴望让人们了解：他们究竟发现了什么，以及凯摩尔为他的追求真理所付出的代价。

    玛瑞莎仔细的分析过自己的处境。有伦巴底家族的庇护，她可以私下做些小动作，但也仅限于此。倘若她想出版显而易见的禁～，书或是做些“疯狂”的公共演讲，大约马上就有一根毒针射过来，或是其他形式的暗杀。不过，在她有所行动之前，她基本是安全的。

    但玛瑞莎目前还无法行动，也可以说不愿行动，因为手头的工作尚未完工。她还需要时间考虑周密如何揭穿那些持续了数百年的历史骗局。没想到，教廷突然来了这么一封信，委实令她大吃一惊。

    的确古怪。她回想自己这段日子的行为，似乎并没有“可疑之处”：她仍旧在默默整理翻译文件。是什么，导致教廷突然想警告她？柏林·米勒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吗？她希望能够相信他——他看起来真的重视古魔文和那些隐藏历史。

    可是，她需要做最坏的打算。

    迷迷糊糊的，玛瑞莎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梦中，一张信笺在空中发光，燃烧。火焰突然变大，母亲的脸浮现其中，如十年前那个冬天她所见到的那个模样。

    梦中，母亲的脸虽然苍白，表情却十分生动，她似乎想责备，又似乎在惋惜。玛瑞莎几乎要忘记她已经过世快七年的事实。“请指引我。”她喃喃的说。她向母亲伸出手去，却发现那张脸已经变成凯摩尔了。他朝她笑，让她回忆起他们度过的亲密的时光。

    朦胧中，有只手在轻拍她的肩膀。玛瑞莎终于确认那触压感不是梦。女仆爱妮发现小姐醒了，连忙把手缩回去。“小姐，您不该在这儿睡。”

    玛瑞莎困倦的抬起头，望着她发了一会儿呆。

    “已经七点，天亮了。小姐还是回卧房休息吧。”

    “已经天亮了？”

    “是的。还有，小姐别忘记今晚在公馆举行的舞会，您答应过伦巴底先生要到场的。新礼服待会就拿回来了，你务必在午餐前试穿，好确定是否需要修改。”

    “哦——”玛瑞莎的漫不经心就此打住，“等等，今晚，威尔舅舅……舞会？！”

    天哪，她居然忘掉了。可是她现在哪有心情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