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满世界飞。je me sens并没有固定的餐厅,也没有自己的厨房,哪里接了活儿,他们就在那里落脚。他们做过许多餐馆的顾问,也跟其他厨师合作做了无数pop-up餐厅,这些临时餐厅有的做两晚,有的做一个月,根据当地的环境、需求和主题,他们制作过许多不同的晚餐,在各式各样的餐厅、美术馆、酒店、海边、剧场、府邸,甚至还去过难民营。
一开始霍子安只是想换个工作方式,缓一段时间,再考虑重新在某座城市里落脚。没想到外面对这种临时餐馆的需求那么大,他们的邀约多得应付不过来。霍子安东奔西走了一段时间,开始意识到,流动性才是这个世界的趋势。
他还知道了,食物原来可以延伸进那么多的领域。以前他的食客都是来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精致好吃是基本要求,而现在他要面对的课题五花八门,例如会被邀请在一个社会运动里,研究怎样把不好看的、歪瓜劣枣的廉价蔬菜变成桌上的美食;在剧场里,要求他们配合剧情设计与孤独相关的晚餐;他们还参加过虚拟现实的游戏设计,为一个虚拟的餐馆创造细节。
总之,食物不是等人上前来品尝的东西,它参与了整个世界的变化,而这些在米其林餐厅里是体验不到的。在流动中,跟这些人和事相遇,他看到了食物更广阔的意义。
他被这些吸引住了,再也回不去了。
而且他们也挣到了足够的钱。商业活动的报酬很可观,多亏了米其林三星的光环和业界口碑,他们一直都有不错的工作机会。由良辰在途中考到了侍酒师一级,开始有了点名气,也会和霍子安分开工作,因为侍酒师稀缺,甚至比霍子安挣得更多。
他们满世界跑了一大圈,渐渐觉得,就这么流着浪着也不错吧。外面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为什么非把自己钉死在一个地方?
除了有时候,还是会怀念北京。
他们卖完了煎饼,从市集里走出来。今天是中秋节,还有几天就国庆假期,因此马路上比平时还拥堵。
火车轨道早就消失了,在地铁旁边,又建了一个庞大的住宅和商业区。
只不过在人行道和自行车道上,在一些犄角旮旯里,仍有一些食摊顽固地生存着,百年如一日地用来历不明的肉肠、黏糊糊的重口的酱,做着他们自己的小买卖。在食摊之间,他们发现老丐竟然还在,依旧牵着他脏兮兮的小狗们,优游自在地躺在了地上晒太阳。
他们俩上前打了招呼。老丐似乎很高兴,像个主人一样,给他们让了个地儿。由良辰给老丐分了根烟儿,一边抽烟,一边寒暄几句。
老丐问他,不练摊儿了?
由良辰笑道,还练啊,就是没个固定的地儿。霍子安给他递了张名片,招揽生意道:“有需要可以找我们。”
老丐念过书的,年轻的时候能背下波德莱尔大部分的诗。je me sens,他用正确的读音念道,然后看下面一行中文字“芝麻绿豆蒜”。
他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随手把名片扔一边。
两人也不以为意,跟老丐一起蹲在路边,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马路。交通灯绿了红,红了绿。每间隔四五分钟,就有一列地铁驶过。无数的腿在他们跟前晃过,就像他们相遇那天一样。
由良辰抽完了烟,站起来道:“走,我们回家。”
“好,回家吧。”子安跟他肩并肩,加入了无数的腿的大潮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