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不是风里希。
她和风里希,亦然无法相提并论。
风里希是那九天之中的流云,而她却只配做九地之下的污泥,若非身负风里希的半片神魂,她连污泥都不够格。
只是宓羲却也忘了,当年是谁凭借一己之力修出了神体,那时的沈玉衡,可只是一片残魂罢了。
若非世事变化,怕是这神界之中真的要再添一名神明了。
“说的也对,你和希儿,自然是无法比较的。”
宓羲弓着一条腿,一手撑在地上,宽大的袖袍浅浅垂落,使他倒是显出几分俊逸出尘来。
他的衣袖散落进水中,不断的在水中飘荡着,仿佛是本就生在水中的水草一般。
“既然你得了希儿的半片神魂,如今也是该把这一切还回来的时候了。”
嘴角带笑的男人恍如神祇一般,令人见之生畏,然而说出的话却实在是叫人提不起任何好感来。
“还回来?”
沈玉衡站直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宓羲。
男人生的实在是太过好看,哪怕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依然是那般惊心动魄的清逸出尘。
“宓羲,你可真好笑,我自己挣来的东西,为何要凭借你的三言两语便交付与你?”
还?
她不欠风里希的。
虽是风里希残魂转世,然而却不代表着她就是风里希。
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皆是她走过那荆棘密布的世界,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挣来的。
她的背后留下的都是血色的脚印,她的表面看着风光万千,然而在那无人可见的深处,却是咬牙硬撑的灵魂。
没人知道她走过多少个煎熬的日日夜夜,他们所看到的,仅仅是那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沈姑娘,沈族长罢了。
“是你自己交出来,或者是,我亲自取回来?”
宓羲仍旧那么懒洋洋的坐在地上,他的身后是流动的水波,一浪一浪的洪水不断的拍打着他的脊背,然而他却好像毫无所觉,只是依旧好整以暇的把玩着自己的发尾。
“你觉得,我的诛神会同意吗?”
倒悬的匕首握在沈玉衡的手中,女子的眉眼冷厉,呼啸的狂风卷着她的黑发,在空中纠缠出一副极美的画卷。
分明是美到了极致的眉眼,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是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齐齐后退数步,不敢多看她一分。
美则美矣,却是至刚易折。
这世间的姑娘有千千万万种的美法,然而却无一个人能够美到这种地步。
她只是静静的站立在风中,狂风在她的身边呼啸而过,却未曾让她的身影动摇上一分。
仿佛是竹,仿佛是松,仿佛是浩渺天地之间,哪怕折断也不会弯曲的利剑。
“诛神……”
宓羲的双眼闪烁着笑意,看着那匕首的目光之中虽有忌惮,然而更多的却是志在必得。
对于沈玉衡,他是必然会带回去的。
她的身上有风里希的半片神魂,就注定了他不会放过她。
这个世界没有一件事比得过风里希,也没有一个人比得过风里希,若是风里希能够回来,怕是让宓羲毁了一切,他的眼睛都不会眨上一下的。
“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呢?
沈玉衡终归不是神,哪怕手中有诛神,却也仅仅只能够威胁到宓羲几分罢了,若是想要真的取了宓羲的性命,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宓羲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可是沈玉衡却不一样。
她的身后有华夏,有九州,有她宁死也不肯放弃的一切。
注定她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心无旁骛,放下一切。
“不过就是死罢了,想来神明大人也不会畏惧不是么?”
沈玉衡歪着头,手中仍旧执着诛神,只是唇角的笑意却是绚烂无比。
“无非就是玉衡和风里希的魂魄,一起在这世界之中化为虚无而已。”
这一句话终于让宓羲变了脸色,只见他嘴角的笑容登时都散了,黑着一张脸看着沈玉衡。
如今沈玉衡拥有风里希的半片神魂,若是沈玉衡真的破釜沉舟与他一搏,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
沈玉衡可以不在乎风里希,然而宓羲却必须在乎风里希。
他生有铠甲,而她是他唯一的软肋。
“你很好。”
男人黑着一张脸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说出三个字来,那看着沈玉衡的目光恨不得把沈玉衡给生撕了一般。
沈玉衡只是莞尔一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夸赞一般。
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顿时气的宓羲气血上涌,五内都跟着一阵翻涌起来。
这女人还真是气人!
“神明大人,可还要战?”
沈玉衡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容灿烂,她的身后是广袤的天空,那瘦削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然而这单薄的身体之中,所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任何人侧目。
一个女子,终究还是用她柔弱的肩膀撑起了这一个盛世。
“沈玉衡,你最好,能够一直这样笑下去!”
宓羲咬牙,声音颇为不甘,他太过在乎风里希,在面对沈玉衡之时,早就是输的一塌糊涂。
因为她的手中紧紧扣着他的脉门,紧紧抓着他的软肋,让他逃不了,亦然挣脱不掉。
第一千零三十章:天塌了
宓羲虽然被沈玉衡抓住了软肋,然而却不代表着宓羲会轻易的放弃。
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沈玉衡给带走,竟然是日日跟在沈玉衡的身后,活像是一个小尾巴一般,怎么也不肯离开了。
面对这么个家伙,沈玉衡也是颇为无奈。
她有风里希的半片魂魄,才能够暂时的制衡住宓羲,而这种牵制终究无法长久,她也不知道哪一天,宓羲会突然之间转了性子。
如今宓羲跟在她的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可她偏偏没法子把宓羲给赶走,若是真的把宓羲逼急了,最后吃亏的,还是她。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洪水已经渐渐将山丘都淹没,曾经的良田桑竹如今只剩下望不到底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