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身影渐行渐远,那蒲团上的余热已经散去,雪千重跪坐在蒲团之上,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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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陆从横梁上跳下来,斗篷又被他拉了起来,遮住他的大半眉眼,他的唇角勾起,带出几分笑意,可是眼里却还是一片空寂,丝毫看不出笑的模样。
“这就是你要的离别?”
“难道这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她只是想要告诉自己,她早就和他泾渭分明,此后无论是那一眼的悸动还是日夜里的思念,抑或是那些结在心里的相思,都是一枕黄粱,随风而散。
御医说她郁结于心,忧思成疾,说她要那个系铃人来解铃,当真是说的极对,可没人知道,雪千重才是那个系铃人。
“好吧,你赢了,我想也许她会很开心。”嘉陆耸了耸肩。
“你如今已经不怕她了么?”沈玉衡随意的靠在树上,看着嘉陆。
嘉陆扯了扯自己斗篷的边缘,修长的手指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可是却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
“怕。”他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我怕她毁了我,那样我就再也不能想着她了。”
沈玉衡看着他,最开始,他只是一团云雾,后来他变成了少年,到如今他变成了青年,那么接下来呢,他还会变成什么呢?
还有那个“她”,到底是什么人?就连自诩天道的嘉陆都对她讳莫如深,怕是“她”的身份已经高到了一个令人骇然的地步。
“我该走了,祝你好运。”用斗篷把自己的面容全部遮住,嘉陆的身影渐渐虚化,最后全然消失不见。
沈玉衡的眼前只剩下开的正好的一树桃花,仿佛那个叫做嘉陆的男子从来没来过一般。
不过他来过没来过又怎么样呢?她的宿命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什么天道来主宰,哪怕是天道,不也是对这些变故束手无策吗?
“来人。”她唤了一声,立刻有侍人上来,扶住她。
“回宫。”
“是。”
沈王后的车马已备,换了一身常服的沈玉衡被侍人扶着上了马车,她的身后,是那荒山古寺,百花二字若隐若现。
第二百六十章:怨憎会(五)
安生了半年的沈王后又闹出了幺蛾子了。
宫中有宫人行刺国主,国主怒极,沈王后献一计策,曰有了此刑,定然能震慑宵小。
国主听了这刑罚顿觉妙极,当下就给那犯错的宫人判了此刑。
宫中的哀嚎三天三夜都没有停下,沈王后看着那一块一块的血肉掉落下来,笑的愈发灿烂起来。
三千六百刀,刀刀要人命,可是在三千六百刀之后,那宫人才真正的咽了气。
“沈玉衡!你不得好死!”宫人在第三刀时已经痛的哀嚎不已,偏偏那行刑人的手法极好,刀刀都将她的血肉剥离,却叫她死也死不了。
沈玉衡只是笑,一张如花的容颜更加美艳,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宁锦,你也有今日啊……”她眸光幽幽,只觉得快意。
当年宁家硬是把她送入宫中,还叫宁家的小女儿占了她原本的亲事,此仇焉能不报?
纵然她和自己的未婚夫之间只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她也不能就这么忍下这口气!
本来宁家落到那种境地,她已经决定收手,可是这宁锦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混进了宫中,如今落到她的手里,怎么可能还活下去?
沈玉衡创下凌迟之刑,顿时在前朝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沈玉衡妖后的名头再次在前朝和民间传遍,人们提起她,都说那个妖后如何如何。
可她好像毫不在意,宫中那个婢子犯了错,凌迟。哪个宫人不顺眼,凌迟。后宫之中更是怨声载道,却个个敢怒不敢言,生怕自己就成了刀下亡魂。
雪千重带着一帮文臣在金銮殿外跪了三日,整整三天三夜,一直跪到文臣里头有人都晕了,国主却仍旧没有见他们。
上书请求惩治妖后的折子自然被一压再压,国主已经不上朝了,更别说看什么折子了,如今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沈玉衡一人。
雪千重多次上书不成,最后甚至就守在授仙宫外,等着国主出来,可是没有。
整整半个月,国主都宿在授仙宫之中,别说出来了,就连那妖后也没出来过一次。
“妖后!”好不容易等到沈玉衡出了授仙宫,雪千重咬牙骂道。
“来人,雪大人擅闯后宫,压到刑部候审。”凤袍衣摆甩过他的面颊,雪千重还来不及说更多,已经被左右的宫人强压着离开。
沈玉衡看着宫人把雪千重强压走,目光没有一丝犹豫,脊背挺的笔直,她是这辈子的沈玉衡,那些前世如何,已经和她不相干,只当那是一场梦,便好。
在那些文臣跪了金銮殿之后,国主不得不开始继续去上朝,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主的脸色不好。
授仙宫,沈玉衡把胭脂细细的在脸上涂好,身后的婢女捧着玉盒,眉目低垂。
“前朝如何了?”沈玉衡不经意的问道。
如今前朝有不少大臣都是她安插进去的,如今她想要探听前朝的消息,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个雪御史劝谏不成,已经一头碰死在金銮殿的柱子上。”
沈玉衡的手一顿,那胭脂就错了,一直蔓延到她的嘴角。
碰死了?他果然还是死在了谏上。
只是顿了一下,沈玉衡就拿清水洗了自己脸上那多余的胭脂,又重新涂起胭脂来。
前朝死了个御史,对于后宫而言,还不如授仙宫里出了个内奸来的令人诧异。
当沈玉衡被国主抓奸在床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昏庸的国主竟然连这也能容忍。
甚至她的荣宠更胜从前,如果说从前那些文臣的死谏还能让他收敛一些,如今却已经是哪怕那些文臣都死光了,他也宿在授仙宫不出来了。
后来那个妖后说要建一座摘星楼,届时便可以得天之道,国主欣然应允,开始大批征集工匠,造摘星楼。
一时之间,民间人心惶惶,家家的壮丁都害怕被抓去修摘星楼。
更有前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