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丧气的将粥碗放在炕沿上,天玑把沈玉衡嘴边的甜粥残渣擦掉,又把被子上沾的甜粥也弄下来,皱着眉头看着沈玉衡。
为什么还不醒呢……
姐姐你不会像怀哀一样吧……
天玑只有姐姐了啊……
只有姐姐了……
*
墨色在纸上晕染开来,瞬间把一副完好的画弄成了残次品,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叹了口气,郁闷的把宣纸揉成一团,丧气的坐在椅子上。
小娃娃个头不高,站起来还没有桌子高,这么一坐下瞬间就被桌子挡住身影,只露出包子头的一角来。
刚从外头回来的玄衣男人打门外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无奈的笑了笑,却在进门之后就摆出一副严肃的面目来。
“萝儿你又在偷懒!”
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娃娃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却一个重心不稳,面朝下的摔下去,一张白嫩嫩的小脸摔到砚台上。
小娃娃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墨汁,顶着一张满是墨汁的脸对着玄衣男人讪讪的笑。
“大伯,萝儿只是歇一歇,歇一歇。”小娃娃鼻尖全是墨汁,脸颊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活像戏里的丑角。
男人被小娃娃的模样逗的一阵好笑,却又不得不强忍住笑意,憋的一张俊朗的脸都有些扭曲。
“身为沈家小姐,毛手毛脚的成何体统!还不把你这一身墨汁洗了!”
小娃娃呐呐的应了,肉乎乎的身子一跃,就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迈开小腿,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书房。
“好痛。”小娃娃揉了揉自己被撞的发疼的头,仰着满是墨汁的脸,盯着沈玉衡瞧。
“你是谁?可是来拜访沈家的?”
沈玉衡一怔,看着小娃娃的脸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那是玉萝的脸。
那个父亲被逐出沈家,母亲下落不明的沈玉萝的脸。
也是长她五岁,死在魔族手下的沈玉萝小时候的脸。
“你可有名贴?是哪一门的人?”沈玉萝见她不答,脆生生的继续问道。
“我……我是沈玉衡。”
“怎么可能!玉衡妹妹可是要成为沈家族长的人!才不会像你这么落魄!”沈玉萝惊叫了一声,一下跳开好远,一脸嫌弃的看着沈玉衡,可是半晌,沈玉萝又低落的垂下了头。
“你没骗我,对吧?毕竟我已经死了很久了……”沈玉萝笑。
“玉衡妹妹,你还活着可真好啊……”
“这是死人该来的地方,玉衡妹妹你活着就应该回去啊……”
第十一章:醒来
眼前的一切都随风而散,最后归于黑暗,只有尽头的一抹亮光。
沈玉衡不自觉追着亮光前行,眼前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
然后她就看到了天玑的脸。
不是沈玉萝的脸,而是天玑的脸。
天玑脸上的肉还是少的可怜,因为瘦,脸上的骨架似乎都能看清,她稀疏的头发被梳成两个总角,两边都系了红绳,显得整个人都明亮不少。
“姐姐!”看见沈玉衡醒了,天玑面露喜色,伸手就去抱沈玉衡,拥住沈玉衡的那一刻却是眼泪喷薄而出,瞬间就把沈玉衡的衣服都打湿了一片。
“别哭……天璇他们呢?”沈玉衡拍了拍天玑的后背。
“呜呜呜,姐姐,我好怕,怕你醒不来怎么办……”
“天璇和天枢被自称仙人的人带走了……”
“我找不到开阳,找不到……”
“还好姐姐你醒了,我不想一个人……”
天玑本来年岁就小,正是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虽然因为从小流浪比一般孩子更独立些,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情绪根本就无法压抑,在看见沈玉衡醒了以后,情绪就崩溃了。
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天玑的后背,沈玉衡轻柔的在天玑耳边安慰她。
吃了释江风的那枚丹药,沈玉衡恢复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背后被妖兽抓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手臂上被剜掉肉的部分也开始长出新肉来。
“你醒啦?”齐寡妇手里还端着簸萁,袖子被囡囡扯着往屋子里拽,瞧见沈玉衡已经醒了,她将簸萁放在桌子上,伸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坐到炕沿上一脸笑容的看着沈玉衡。
天玑抹了抹眼泪,从沈玉衡的颈窝处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像只小兔子。
“多谢婶子。”沈玉衡道谢,两手一拱,端端正正的作了个揖。
“哎,好孩子,醒了就好,等着我给你弄点吃的。”齐寡妇瞥见炕沿的碗,伸手探了一下,发觉甜粥已经凉了之后便对着沈玉衡笑开,还顺手叫囡囡把粥碗拿下去,自己也起身下去做饭。
走时她还端起了簸萁,沈玉衡能清楚的瞧见簸萁里放着的豆子混杂着泥土。
“好了,天玑你别哭了,和我说一说天枢和天璇是怎么回事。”拿袖子替天玑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沈玉衡放柔声音,轻声询问。
天玑的声音因为哭过一通尚带着哭腔,浓重的鼻音让她说话都有些不清不楚,时不时还打个嗝,不过不管怎样,她都把释江风从出现到带走天枢和天璇的过程完完整整的说了。
听到天玑说释江风发了心魔誓,沈玉衡松了口气。
心魔誓这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一旦违背心魔誓,就会被心魔困扰,整个修仙路也就成了绝路。
正巧齐寡妇也端着吃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囡囡,囡囡小心翼翼的端着菜,满满的菜似乎要从装菜的大碗里溢出来,囡囡只能尽量让自己走的平稳才不至于洒了菜。
沈玉衡掀了被子便想下去帮忙,可却忘了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如今的身体压根没什么力气,才一下地,就觉得双腿一软,差点直接摔下去,还好天玑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才没让她摔下去吃一嘴的土。
“受伤了就别乱动,摔着了可怎么办?”齐寡妇赶忙将手里端着的饭放在桌子上,两手扶住沈玉衡的肩膀。
沈玉衡呐呐的笑了笑,并没有答话,齐寡妇也没一直按着她的肩膀不叫她下炕,而是在她肩上按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由着沈玉衡自己穿鞋,然后扶住沈玉衡坐在木制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