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满的豆角就像小辫儿似的结得满藤都是。
藤蔓下头三娥又种了几株西红柿和茄子菠菜,她喜欢吃的茼蒿在宽城这地方尚未见过,就更别说想弄到菜种了。当时当地的农副产品种类还比较单一,像三娥院里头这些果菜长得又好又水灵的,就是在市面上掏钱买也是稀罕东西。
吃不完的,她是不敢拿出去卖钱,送一些给石师傅家里,偶尔去孙建军家再提上一些。有时候孙继卉来她家串门,走的时候看着院里这些长势可人的果菜也顺手摘了点带回家去,这样一来她这些好东西倒也浪费不着。
最近家里的母鸡新孵出了一窝小鸡崽儿,三娥捡母鸡留了两只,余下的分给厂里的工友。
跟着石师傅的几个师哥师姐都挺喜欢三娥这个聪明又大方的小师妹,那年代家家都愿意养几只鸡鸭鹅留着下蛋或改善生活,喂养这些家禽也不需要什么本钱,撒两把玉米糠或者苞米茬,加上各家各户的熊孩子都会跑到河泡子里钓青蛙捉蝌蚪饲喂它们,养起来并不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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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孙建军派付春生接三娥去家里吃饭。
三娥开了院门,就看见付春生穿着‘一身绿,三片红’的经典军装笔挺地立在门口,瞬间让她想起了‘幸福像花儿一样’那部电视剧里的场景。对了,这就是后来流行了很多年的六五式军服吧,看上一眼就给人青春洋溢的感觉。
付春生见着发呆的三娥心里有些得意,展露了一个公孔雀开屏似的微笑,“报告况三娥同志,首长派我来接你,请移步上车。”
三娥回过神来,慈爱地白了他一眼,切,毛头小子把我当迷妹了。她提上一篮子东西随着付春生坐进吉普车,眼看着开上铁皮车的付春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故意淡着脸看向窗外不搭理他。
王兰英每次看到三娥带来的这些新鲜蔬果就喜欢得不得了,赶紧捡了几个西红柿泡在水盆子里,等会儿只要简单地切瓣,然后撒上一点点白砂糖,就是一道极受欢迎的凉菜。
孙建军升了职,她心里感念着三娥的恩情,恨不得把对方当亲闺女待着,献宝似的捧出两件新衬衫往三娥背上比划着,“你看,我说这尺寸正合适呢,你再吃胖点儿穿着就更好看了。”
“嫂子,我这衣裳家里还有呢,不缺穿。再说,我在厂里干活儿,油渍麻花的,蹭脏了就白瞎好东西了,下回你可别总惦记着给我做新衣裳了。”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换汤不换药的一款,对襟衫,又不兴新鲜颜色,有两件够换洗就可以了,多了也是浪费。
正陷在沙发里翻报纸的孙建军一听这话,搁下报纸探头过来,“三娥,在食品厂干活是不是太累了?你嫂子他们厂里正招工呢,你要是愿意就去试试,到时候我托人看看能不能给你也安排到质检,那活儿挺适合女孩子的。”
三娥听他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建军大哥,我在食品厂干得挺好的,厂长说我表现好今年就能提前转正,我就打算在那儿扎下根儿好好干了。只是,自行车厂招工的事儿,我能让我哥去试试不?”
王兰英往桌子上端菜,“你哥上过学没?识字不?去考考试试总不怕的。我跟你说,现在这自行车可是流行东西,你看谁要是骑个车子上班,那大伙儿都拿什么眼神儿羡慕着。再有,现在小年轻的结婚都流行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可是头一位的呢!”
三娥心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中国可是自行车大国,尤其是这白鸽自行车厂,即便是将来改革开放之后也是红火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要是能进那里工作绝对是大好事儿。
“嫂子,我哥读过书也识字的,平时和我通信都毫无问题,他人也勤劳实在,要是真有这好机会,我就让他进城来考考试试,行不行的咱都不搭啥。对了,要是厂里有需要手艺的活儿他可就更合适了,你看我这发卡就是他给做的呢。”
三娥余光里瞥见付孔雀,仿佛看到他暗淡的羽毛掉了一地,心说是不是自己把何同川给夸得有些过分了?这男人年轻的时候经历点儿挫折不是坏事儿哈,三娥心虚地给自己开脱。
“那妥嘞!回头你就把他的基本情况给我说说,我先要张招工表给他填了报上名,考试的时候你再让他过来。”王兰英现在说话俨然已经是小领导的口吻了,她爱人升职,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刚刚被提拔为质检科的副科长。
中国的人情关系从古至今大抵如此,彼此走动,互相帮衬,最终落个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何同川能把握这次机会进了城当上工人,那他俩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可以适时地更进一步了呢?
这一餐饭三娥吃得心情愉悦,只是身旁那朵绿色的积雨云形成的低压气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付春生这小孩儿脾气还挺拗的,三娥自打出现在这个时代,前前后后也没少刺激他了,居然这样都没让他彻底死心。只是他真的好嫩草啊,下不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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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科的办公室里,余科长端着一个白瓷茶缸子有滋有味地喝茶,缸子里头是厚厚的茶垢,外头是白底红字的为人民服务。
余富的脸上挂着笑,那笑容让人看起来就浑身都不舒服,像是被湿哒哒的狗舌头在身上舔了似的,“况三娥同志,早就想找你好好谈谈了,你是咱厂子的劳动模范、职工代表,你的意见我可是很重视啊。来,过来坐,跟余大哥说说,对我们后勤工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尽管知无不言。”
三娥看了一眼被摆在余富旁边的椅子,迟疑了一下仍旧站在原处,心说你个老狐狸打的什么歪心思我又不是不知道,真当我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那么好骗好欺负呢?
“余科长,我对后勤科的工作没有意见,线上还烤着点心呢,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对这种猥琐渣实在甩不出好脸子,三娥转身就想开门出去。
余富一个箭步拦在她和门之间,恶心的爪子就搭上了三娥的臂膊,“不差这点儿时间,你提提意见,我也好更积极地为你们服务是不?”可真够积极的了。
三娥突然冲他一笑,这一笑倒是比哭还让余富震惊,一时间搞不清是该喜还是该忧。
“余科长,我十五岁的时候上山采药遇到一个劫匪,后来你猜那人怎么了?呯地一枪被正义的子弹给崩了——”三娥明显感觉到对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她抬手将自己右侧的发辫拉松,“我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