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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敏见是窦师良,连忙让两个婆子扶了起来,问道:“傅图方才把你弄哪去啦?”

    窦师良满身泥雪,掰脚褪鞋,一只脚背上肿着鸡蛋大的一块。

    “那王八蛋,不由分说将我带到东宫,锁上门,便一直关着我。后来听说有个小丫头也逃了,他去追那小丫头,我才能趁机逃出来。”窦师良摸了把脚上的崴伤,疼的直皱眉:“如今我才知道,东宫竟成了个娼寮,居然还豢养着女子,看我明日不带禁军好好搜检他一回。”

    他半夜翻墙,才会跌崴了脚。

    陆敏出身武将家庭,又自幼善治跌打损伤,拉过窦师良一只脚,软软两只手抱在怀中轻轻揉捏,笑道:“傅图那家伙,不止卑鄙无耻,还是个呆子,两只眼睛里就只有皇上,您往后见了他,避着些。读书人不与那等夯伙好计较的……”

    话未说完,她忽而两手用劲一掰,窦师良疼的两眼反插一声叫,骨头归了原位。

    灵前有酒,陆敏又点纸来烧,两只小手儿利利索利,不一会儿便替窦师良消了肿,手在他的脚上轻拍:“虽骨头正回去了,但肌肉的损伤却要缓很久才能好,先生明日起拄个拐上朝吧。”

    她还把自己身上披着的,那暖烘烘的被窝儿也裹到了他身上:“既回不了家,就在此歪上片刻,好不好?”

    在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姑娘面前,窦师良觉得自己委屈的像个孩子。那两枚香瓜耳坠,原本是打算还她的,叫赵穆一打混,她忘了,他也乐得装个糊涂。

    *

    次日五更,傅图又来了。他还带着身穿白色裘绒衣,脚踏马靴的小塔娜。

    小塔娜恰就是昨夜窦师良嘴里那个欲从东宫私逃的小姑娘。她果真有一双如陆敏般的小鹿眼儿,眸子更深更黑,睫毛卷翘,唯独一脸哭丧的表情,叫傅图牵扯着,像个布娃娃一样,我见犹怜。

    来路上,陆高峰待她极好,会给她试洗澡水,每天早晨准备新换的衣裳,就连靴子都是由他洗涮。小塔娜不会自己梳头洗脸,这些活儿全是陆高峰在干。

    跟着傅图到东宫后,简直像进了匪窝。仆人皆是男丁,塔娜已经三天没梳头洗脸,饭也是饱一顿饿一顿,混身脏兮兮,像个小要饭的一样。

    ☆、唁客

    她左顾右盼, 唯见一具黑黝黝的棺材,棺材前跪着个比她略大些的大姑娘,身披白麻, 双目灵俏,毕竟血缘在那里, 目光相投的一刻,塔娜暗暗道,大约我娘生的就像她一样美而温柔。

    她笑问陆敏:“姐姐,我娘了,我娘她在那儿?”

    陆敏指了指棺材道:“塔娜, 她已经死了,如今就躺在棺材里,过来,给她磕个头,告诉她你来了, 好不好?”

    塔娜懵了:“我都未见,她怎的就死了呢?”

    陆敏不知道该如何言说,默了许久道:“她就是你在皇宫里见过的那个,窝在墙角的女人,你看过一眼的, 难道忘记了?”

    塔娜往后退了两步,眼泪巴啦巴啦往下落着:“你骗人,那是个老妇,我七舅都说了, 我娘是全火州最美的女人,因为皇帝贪恋她的美色,才抢入宫廷,你们都是骗子。”

    她转身便要走,走了几步忽而被绊倒,陆敏才发现傅图为了防她逃跑,竟然在她身上拴着绳子,那绳子就扯在他的腰上。

    才十岁的小姑娘,一头卷蓬蓬的长发像毡一样披在头上,白裘上饭渍点点,靴子上满是泥点子。

    陆敏上前就给了傅图一巴掌:“你个昏货,好好儿的孩子,你绑她作甚?”

    傅图打不还手,绳子却不松,拽过塔娜的细手就走:“麻姑,皇上吩咐叫我带着她,她跑了皇上可是唯我是问的,得罪了。”

    塔娜一双小脚踢在傅图如铁铸成的腿上,亦是连连大叫:“我要回火州,我要叫我七舅来杀光你们这些汉人,把我娘救回去,你们等着。”

    俩人乱闹了一回,塔娜叫他扛到肩上,扛走了。

    恰包氏抱着陆磊也来了,亦是气的大骂:“狗皇帝养的黑心狗腿子,我看你们猖狂到几时!”

    小陆磊大大的脑袋上戴个毡帽儿,又调皮又滑稽,小胖手儿攀在大门上,连声直叫:“狗腿子!狗腿子!”

    包氏气的大叫:“杀人不过头点地,五个男人都上战场了,轻歌也死了,膝下那点独苗儿,那狗皇帝还不肯放过,他究竟要我们一家人怎么样他才肯放过?”

    她抓过陆敏:“从此,你可不会再入宫了吧?”

    陆敏绝然摇头:“不会!”

    包氏虽只看一眼,但塔娜相貌肖似陆敏,又是陆轻歌唯一一点骨血,也觉得叫傅图整天那样强拘着不是办法,遂问陆敏:“那孩子怎么办?你瞧傅图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再别拉扯拉扯把孩子弄没了,你把她要回来吧,我养着。”

    陆敏从昨夜就在思索这个问题。她道:“娘,你听塔娜话里行间,说的都是等烈勒杀光汉人的话。可见烈勒自幼就给她灌输了偏理,叫她深信她娘是叫大齐皇帝贪恋美色给抢走的。

    如今且不说我爹是怎么把她给弄来的,只要烈勒知道她在长安,定然会不择手段来抢,傅图带着她还好,如果真的放在咱们家,就是灭门之祸。”

    这话说的包氏深打一个寒噤,揽过陆磊道:“那难道就眼看着傅图整天像拴狗一样拴着她,走哪带哪儿?”

    陆敏摇头:“我二叔去了交趾,那里有咱们的生意,我得想办法把她从傅图那儿弄出来,然后咱们一起走,去交趾,这才是唯一能避祸的办法。”

    “你爹怎么办?”包氏反问。

    陆敏终于忍不住,在包氏面前抱怨起老爹来:“分明有很好的机会,他不走,非得要在皇上面前表忠诚,将我四个哥哥都带上战场。比干为示忠良,不惜剖心而烹,也不过一死。他要表忠心,谁能拦得住他?”

    *

    明日就该下葬了,陆续有些唁客悄悄登门,竟然皆是些宫里褪下来的老宫女们,她们大多是自幼入宫,在皇宫里受过陆轻歌照料的,在外皆嫁了人,过来烧柱香。

    陆敏跪了一天,整个人燥燥烘烘的,正坐在草席上与几个积年认识的宫婢们闲聊,忽听外面一声报说豫王殿下到,还不及起身整衣,赵稷已经进来了。

    三天丧期,赵稷是唯一一个前来吊唁的贵客。

    他披着菊纹缎面的裘里披风,恭恭敬敬拈香,亲自跪拜,俊朗的脸上阴气森沉,拜过之后在内间坐了,接过下人端来的羊肉汤,自幼锦衣玉食的皇子没有端过如此大的碗,乍一眼,问道:“为何端锅来此?”

    陆敏也端着一大碗,笑道:“这就是百姓家的碗,难得宫里还有人敢来祭奠她,这是她死后唯能给你的谢意,我陪你吃一碗。”

    赵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