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本就不多,此刻劝架也劝得颇有些困难:“似乎……揍得有些过了。”
朱雀冷笑:“再不揍他,我看他下次能把天捅出个窟窿。”
玄武想了想,觉得似乎有道理,没再继续劝说。
连主角受也被惊动了,来看了宋观一回。阿衍瞧着宋观那被揍成如此凄惨模样,颇有些不忍,“宋观……”只是一句话起了个头,终究欲言又止。大概眼下这些事情的发生,皆是因他而起,阿衍心里感受十分复杂。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跟宋观说,但又无从说起。一直一直,好像都是如此。
譬如宋观“喜欢”他这事。
宋观“喜欢”他,他知道。宋观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他当然也知道。那样直白而浓烈的感情,轰轰烈烈得让人觉得不真实。他想起曾经朱雀问过宋观,彼时是宴会,朱雀打趣地说,宋观,你怎么那么喜欢阿衍呢。宋观当时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说,因为阿衍救过我啊。
那是父神死时他们“二神四神兽”初诞之际。他和仐靊凬最初之时便是人形,可其余的人并不是,都是孱弱的兽形,尤其是宋观。
天地能量分配并不均衡,宋观诞生之初,便是个营养不良到奄奄一息的模样,万没有日后风光。彼时小青龙瘦瘦小小的缩成一团,眼睛都睁不开,呼吸都是微弱的,一身青鳞暗淡得看不出青色,几乎褪成白色,是个生下来就快早夭了的模样。
那时他觉得小青龙很可怜,就割破了手指喂了血给了对方。瘦弱的小青龙虽未长成,眼睛也没有睁开的迹象,可闻见了他那浸染着纯粹神力的血液,本能地挨挨蹭蹭过来抱住他的手指,尖尖的龙吻凑上来,贴在他的伤口上吸食着血液几乎不松手了。一旁仐靊凬见着了,两三步走过来,随后拎起那咬着伤口吸食着停不下来的小青龙,直接一扯用力丢出去,然后斜眼看过来,对他说,你倒是大方,是想被他吸血吸干了?
小青龙一直体弱,首次化成人形的时候,也是个头发泛黄面色苍白的小孩子模样,比之朱雀玄武白虎,瘦了整整一大圈,整个人都不长肉的,有时走路走着走着就摔倒在地上了,爬起来都是两腿颤巍巍的样子。
有一次和朱雀不知因何争吵了起来,朱雀倒是不紧不慢地逗着小青龙玩,结果这小孩真的被气得半死,直接捂着胸口倒地,吓得朱雀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明明身子不好,动不得大情绪,却是个急脾气的暴躁小鬼,也只有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安安静静地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小青龙身子骨差,光用神力输入调养也不能将身体顾调养好,于是他每天都割破了手腕喂宋观喝血。青衣的小孩那时候还没有改名,还叫做阿青,时常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孩子的声音软得像糖,同他说话的那个时候却带了一点哭音,就这样跟他说,阿衍阿衍,你手疼不疼呢?我让你疼了对不对?我是个坏孩子。
后来对方长大了,再不是当初那病弱小孩的模样。可他总觉得对方还是那个孩子,始终未曾长大。还是个小孩子。这个孩子许多事情都看不明白,凭着自己认为的那个想法,一腔热血地勇往直前。他喜欢他,因为他当年血液的续命。可他真的喜欢他?也许只是误以为罢了。也许到最后,小青龙就会发现,曾经以为的钟情,不过是一时被迷了眼。
救命之恩是救命之恩,喜欢是喜欢,两者是两码事,而小青龙不懂事,到现在都还混为一谈,日后知晓了,会后悔的。所以他不能回应他。不能。很多时候他对着宋观,有很多话想说,却总是无疾而终。就像也许跟宋观说一些重一点的话,重一些,再重一些,重得可以让对方彻底地绝了那份心思。可是他又要怎么说得出口呢,他是这样看着他长大。明知道快刀才能斩乱麻,可是那把刀举着迟迟斩不下去。他总是记得青衣小孩搂着他腰的模样,那个孩子仰头看着他,黑漆漆的瞳仁里便只映照出他一个人,就好像他是他的全世界。
要怎么说,那些话。言语都变成苍白色,语塞之下,什么都开不了口。他和宋观曾经比谁都亲近,如今却是最疏远的人。阿衍垂了眼帘,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不醒,他看了半晌,最终只说了一句没有人听见的:“你好好养伤。”
此时的青龙坑外,一片图兰花海。朱雀和玄武特意出了门,是为了给阿衍和宋观留下点独处的空间,尽管现在宋观还是被打昏的状态。玄色衣袍的玄武望着远处的山岚寂静,一侧的朱雀倚靠着栏杆,玄武看了半晌,突然出声:“我其实之前一直对宋观醒来不抱有希望。”
朱雀闭着眼,是一声:“嗯。”
玄武又道:“你还记得以前我们骗得白虎中了‘心魔结’?”
朱雀睁开眼:“记得。”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彼时主角攻还没中二爆表,六个人都还待得好好的,“其实那时也不知道‘心魔结’是什么,只是觉得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本来只是想捉弄一下死人脸的,却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我还记得那时候阿衍很生气,那是他第一次发火骂我们。”
玄武道:“的确。不过后来你不在了,所以没看到——仐靊凬当时在,我和宋观在他的牵引下,有那么一会儿入了白虎的梦。”
朱雀侧过脸:“一直不曾听你们说过。”
玄武轻声道:“也不是什么好的画面。”
朱雀笑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奇你们看见什么了。仐靊凬的‘心魔结’,一直以来号称没有人可以破解。心魔心魔,即是心念成魔,倘若心念能成魔,那必然执念深重,既然执念深重,那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所以世间能逃脱心魔者,少之又少。之前凡是中了招的神君,到如今基本都殁了,不是殁了,那便是到如今都不曾醒过来。”
玄武道:“在宋观之前,白虎是唯一走出来的。”
朱雀扬眉,未说话。
“当时梦里的画面很乱,我们进入的那一节梦里,有很多人跪在白虎面前,我和宋观离得远,听不清楚。不过白虎将梦里的人屠了个遍是真的。我当时和宋观都瞧见,这梦里头,有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白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全杀了。”是难得的长句子,玄武闭了闭眼,“我在想,宋观他……”
“这样也没什么。”朱雀截断了玄武的话,他折了一侧的图兰花枝,姹紫嫣红都在指尖碾过,“宋观是这样从梦里走出来的也好,不是这样从梦里走出来的也好。如果这是唯一从梦里出来的方法的话。那么这样做,就是正确的。”
玄武默然半晌,他侧过脸看向朱雀,光从语调里,很难听出他的感情色彩,也许是真心诚意的赞同,又或者只是随便的敷衍,但玄武的确回答说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