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晼然才别了发钗,小丫鬟月牙便通禀道:“姑娘,护国将军少夫人到了。”
晼然往明间去,才撩开淡粉珍珠帘子,就见明间门口站了一个英气十足的,挽着利落的单螺,却穿了繁琐的衣饰,绛红色彩雀纹宽袖对襟褙子,浅象牙色月华裙,滚了金丝软边,双臂间还披了金色掐牙蝉翼纱,硬生生的压制了几分硬气。
“没想到少夫人会来,灵薇,将茶点端上来。”晼然浅笑着迎出去,看得高氏有些愣神。
高氏倒也听说过,晼然长得好,但她自认见了京城里不少姑娘,再好,能好到哪儿去,可待见着了这撩帘而出,浅笑嫣然的人儿,高氏还是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心里嘀咕,怪不得秦明辰跟丢了魂一样的了。
高氏愣神也不过一瞬,再好的容貌,也不过是皮相,美人也要老的不是?
高氏进了明间,冉姑姑在旁笑着给晼然福身道:“少夫人说,姑娘为将军夫人治病,劳苦功高,眼瞅着要离京了,特来给姑娘送谢礼的,少夫人功夫紧凑,还要赶着回去收拾箱笼,奴婢怕少夫人赶不及,便自作主张,请少夫人进了府,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晼然端着天青釉茶盏,笑吟吟的看了冉姑姑一眼道:“姑姑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做事自有章法,且姑姑有理有据的,我如何能不原谅?”
家丑不外扬,晼然自不会在高氏面前与冉姑姑闹起来,只低眉浅笑道:“姑姑来的正好,我正愁找不着人,太子妃要的熏香,还差一味没有研磨出来,宫里头用的东西,最是精细不过,院子里几个小的动手,我总也不放心。”
灵薇笑盈盈的上前见礼道:“姑姑随奴婢来,东西都在厢房呢。”
冉姑姑没想到晼然会把聂佑娴搬出来,但想着一个小姑娘,也使不出什么手段来,直到进了厢房,见到灵薇端过来整整一簸箕的香草,以及一个手掌大小的研磨石钵。
“姑姑手巧,奴婢几人做这活计,姑娘都瞧不上,还是姑姑来的好,姑姑是府里经年的老人,做事自有章法,想来该是体谅姑娘的用心的。”灵薇笑眯眯的将石钵塞给冉姑姑。
这一簸箕,够冉姑姑磨上两日,废掉一条胳膊了。
明间里,高氏也不是个省油的,不出晼然所料,高氏张口便道:“晼姑娘小小年纪,倒生了副好颜色,只是抛头露面的去给人瞧病,到底是下等人做派,晼姑娘说,是不是?”
晼然含笑看着面前的高氏,云淡风轻的说道:“高家将门虎女,难道就是这样报恩的?”
74.第74章
高氏自己不客气, 只想着晼然年纪小,两句话吓唬吓唬日后就再也不敢造次了, 哪知道晼然张口第一句,就让她干咽了口水。
高氏自不服输,冷哼道:“我查过将军府的账簿, 自从晼姑娘给我母亲治病后,礼单收的不短吧?许多价值不菲的摆件,我母亲可是毫不吝啬, 难道这样报恩还不够?晼姑娘的胃口, 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雪遥自认好性,也被高氏这话气得不轻,那些东西是邹氏自己要送来的,又不是她家姑娘强要来的, 怎能这样说她家姑娘!
若是从前, 雪遥必定要跨出一步,先与高氏说道个一二三来, 只太子妃小产后,自家姑娘似是变了一个人, 处处步步讲究的都是规矩, 雪遥耳濡目染, 也知主子未说话, 没她说话的道理, 因而只能敛声屏气的听着, 心里替晼然委屈极了, 倒恨不能自家姑娘还跟从前似的,直接上前打一架来的痛快。
“治病救人,原是积福报的事儿,我年纪小,又未出阁,治过病的人,除了府里头亲眷,也只有将军夫人与太子妃两个,从未谈过银钱。”晼然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仿佛没听懂高氏的讥讽。
“只不过……”晼然顿了顿,轻轻的撇了撇茶叶浮沫道:“太子妃之后却是赏了我不少的东西,我原说是不用的,我与太子妃自幼相识,情份非比寻常,哪有再收银钱的道理。
但太子妃却说,情份归情份,瞧病付诊金,这是理所当然,不然她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是白眼狼?
至于这银钱,原也不在多少,只看个人心意,太子妃认为她身子金贵,银钱摆件再好,也有个价值,总归是敌不过她的身子骨的,因而想起来这事儿,就要赏些东西过来,我拦也拦不住,总不能退回去,说太子妃的身子不及这银钱价值吧?”
高氏被晼然堵得下一句说不出来,难道她要说,自己婆婆与晼然的情份,比晼然同太子妃的情份还要深厚?深厚到是一家人,不分彼此,用不着谈银钱?
高氏巴不得护国将军府与辅国公府没有半分关系的。
高氏更不能说,自家婆婆的身子不值银钱,用不了那么多的诊金。
高氏气得牙根痒痒,怒火上涌,快连脸面也挂不住了:“晼姑娘好个伶牙俐齿,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连我这个女人都要敬服,怪不得我家夫君对晼姑娘念念不忘……”
高氏话音刚落,晼然手中的茶盏“哐”的一声放在小几子上,明眸微挑,闪过一抹怒意,倒让高氏被吓了一跳。
“雪遥,我与将军府少夫人说几句体己话。”晼然冷冷道。
雪遥会意,福身退了下去,将门关的死死的,在廊下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高氏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年级大些的姑姑,瞧见这架势,当即慌了:“晼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关门干什么?仗着这里是辅国公府,就欺负人吗?”
晼然微挑眉梢,望着那姑姑,凉凉道:“知道护着你家主子,证明你多少还是忠心的,为人奴婢的,不止要护着主子的人,还得护着名声,护着心。”
晼然又看向面色不改的高氏:“少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想过没有,你前脚出了辅国公府的门,便算是出了心中的郁结之气,然后呢?
我只消掉两滴眼泪,便能说少夫人恩将仇报,我治好了将军夫人,却被少夫人责备,那外人会怎么想?
是要说少夫人巴不得自己的婆母死?还是说少夫人被人撺掇着,来寻我的麻烦?少夫人莫要忘了,秦少将军名义上还是国公爷的徒弟,不敬尊长,这个名声,不知道如今落魄的将军府,可还受得住?”
高氏不怕晼然关门,她自认对付晼然一个娇弱的姑娘,还是无碍的,但晼然这两句话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