褂的男医生,两人举止亲密,不由得拧眉。
正好一个护士来换药,沈父就问护士:“那位大夫是谁?”
护士一看,笑道:“是我们医院的程医生,外科手术第一把刀呢。旁边那个是他的太太。”
沈父又问其名姓,护士只知道姓顾,但这对于沈父来说已经足够了。沈父年内与沈孙菊说起李璐,还嘲笑对方越来越败落,心中快意的很,如今却得知这李璐竟嫁了个大医院的医生,这滋味儿……年轻时他迷恋上李璐,可惜李璐对他不冷不热,钱花了很多,也没得个实惠,还因此被姨太太揪了回去,这令他对李璐怨恨。沈父也清楚,世均性子虽软,但男人遇到喜欢的女人,真不好说,他这儿子现今明显没和顾家女人断开。
然而沈父想管已是力不从心,他这病越发严重了,况且,哪怕他说了,这个从小不在跟前长大的儿子也未必听的进去呢。
没半个月,沈父就到了临终时候,沈母也从南京过来了,又有姨太太带着四个儿女,挤了满屋子的人。实则曼桢也来了,但因沈父的病,她和世均商议的订婚没能举行,没名没分,沈家又不喜欢她,她不好进去探望。此时她坐在姐夫程晋严的办公室里,正和曼璐说话。
曼璐突然说:“我那天见到了沈啸桐,我认得他,他记恨着我呢。”曼璐认识的客人很多,并非每个人都记得,但这个沈啸桐她是有印象的,只不是好印象。将过往的纠葛简单和曼桢说了,曼璐道:“沈家父母对你们的事情绝对不会点头,就怕沈父临终还要要求沈世均,那时你们的事更艰难。”
曼桢手指一抖。
曼璐又说:“要我说,等沈家的丧事一完,你就劝着沈世均一起出去,离开上海,去别处看看。不用避一辈子,两三年就行,只说去做事业,两三年后再回来情形就完全不同了。如果留下来,沈世均无法说服父母,又无法脱离家庭,你们的事情要么是长久的拖下去,要么是有一天他屈服了家庭,另娶他人。”
曼璐没说曼桢会如何,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妹妹是个执着脾气,就似上一世,逃出了祝公馆还是去找沈世均。可惜,那时的沈世均早已娶了别人。
如同曼璐所料,沈父临终要交代事情,尽管他死后活着的人是否会遵从不得而知,但他放不下自然要有所交代。然而久病的身体耗完了精气,他说话都吃力,只能断断续续说了一些,然后看了看屋子里所有的人,最后攥着世均的手:“顾、顾……”
沈父最终没能说完,去世了。
外人不知其意,沈母和世均却明白,临到死,沈父都想交代要他不要娶顾曼桢。对于沈父的死,姨太太大声嚎哭,沈母却不伤心,反而是一种扬眉吐气的胜利者姿态。沈母二十多年就如同守活寡一样在老公馆里,和沈父相处的十分少,她对这个男人早没了指望,谁知最后沈父病重时竟回到她身边,并将一切交到了她儿子手中。她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沈父最终回到他身边,并死在她身边,她赢了,并觉得这样子很好,她不会为沈父的去世伤心。
至于世均,哪怕是沈父是亲父亲,但自幼父亲的缺失,对母亲的争吵和他的漠视,使得他的伤心也很少,更多的是怅然。
沈父的丧礼,曼桢也去了,尽了礼数没有多待。
沈母因此越发心急,听闻石家也在为石翠芝的婚事发愁,不断介绍石翠芝相亲,又流露出几分意思。世均听到母亲提了几次石翠芝,会过意来,明确表示他跟石翠芝不可能,他喜欢曼桢。
沈母无奈,只能说:“你爸爸也不希望……”
“妈!我不喜欢翠芝,你一定要我和她结婚,以后结了婚像你和爸爸这样吗?”沈世均被逼得烦了,难免口气不好,一下子就戳到沈母痛处。说完他就后悔了,不该伤母亲的心,于是又平心静气:“妈,曼桢真的很好,她是个好女孩子,一毕业就进了工厂上班,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她姐姐……虽然当年走错了路,却是为了一家人被逼无奈,现在人家早就不是舞女了。妈你不是见过那个程医生吗?那就是曼桢的姐夫。”
沈母吃了一惊:“真的?”
沈母是沈父死的那两天才去医院,无意见到过程晋严,又听医院好些人夸他,了解后也十分赞叹。那时哪里知道程晋严太太竟是顾曼璐,一个舞女!沈母心里活动了,一个大医院的医生或许可以风流,可以娶从良的姨太太,可是会娶个舞女做正太太却没见过。
沈母叹口气:“你爸爸和你舅舅能知道顾小姐的姐姐,未必别人就不清楚,你们要是结了婚,别人难道不笑话沈家?”
沈母的口气虽和软了,但还是不赞同。
世均想到曼桢说的话,心里仍是有些犹豫。
两个月后,沈家的一应事情都处理完了。沈父不在了,小公馆那边闹腾的很,就是为了钱,处置遗产也是左右调停。最针锋相对的不是沈母和世均,而是大奶奶对上了姨太太,后来世均的分配方法让大奶奶很不满,觉得世均太过心软,只知道心疼那边的孤儿寡母,便宜了姨太太。大奶奶整天没事儿就是瞎琢磨,什么事情都想得多,沈大哥早年不在了,沈母再疼孙子都有限,毕竟还有个儿子在呢,以后儿子还要结婚,又有孙子,那时大房怎么样?万一两房再分家,大房才能得多少?
世均对此完全不知情,沈母是不予理会。
这天沈母又要世均陪她出门,世均算了算,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沈母总用各种借口拖他出门,或者带人上门,总会遇到年轻的女孩子,其意昭彰,只因没明说,每次人又多,他顾虑着母亲心情才没多言,现在却是受不住了。
“妈,你别费心了。”他只拒绝,多的话却是没说,转身就回了房。
沈母叹口气,不敢再逼。
几天后,沈世均离开了家,只留给沈母一封信,说要别处看看。沈世均以前就没打算接受沈父的生意,沈父去世后,他将一切都处理了,一部分给了姨太太做赡养分家费,一部分留给母亲大嫂侄儿,他自己本身没带多少钱,在沈母越发频繁的安排相亲时,留书离家了。
他是心疼母亲,可怜大嫂侄儿,但是这个家却让他压抑窒闷,明明只有他们四个家人,却每天能生出那么多琐事,且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再加上他和曼桢的事始终得不到认同,他终于决定出去工作,过一年半载再回来。
至于去哪儿,他和曼桢商议后,最后却是被程晋严说动,两人打算去北边。临到火车站,却见来送行的叔惠也大包的行礼,说是要和他们一起走。
他们都清楚去北边是什么意思,或许先前有所迟疑,可碰在一处,你一言我一语,都免不了踌躇满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