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当时怎么不对子伊如实相告呢?”
“我那不是怕他们的事吹了嘛。”
“那为什么告诉她就会吹了呢?”
“因为……”纪罗洋挠挠头,半天憋出来一句,“因为你和杨文仪就是这么吹了的。”
他立刻受到了许之和的暴力攻击,只得抱着脑袋四处乱窜。
沈路看他们闹,觉得好玩,嘴角刚牵起一丝微笑,却又立刻消失无踪,他低下头,眼神迷离,心里渐渐有点发慌。
是啊,爱人间就应该坦诚,这样才有信任,可是如果告诉了林子伊,林子伊也许会伤心,也许不会原谅他,但也可能没有什么反应,因为那不干她的事。想到这,沈路忽然开始希望林子伊会伤心了。最好她会伤心,会质问他,最好她爱他,才会感到痛苦。
在许之和他们离开后,刚刚还热闹的客厅一下子冷寂了下来,林子伊对三个人很是不舍,因为她知道客人走后,父亲马上就会换上一副表情的。果然,父亲板着张脸,说:“坐下。”
林子伊于是乖乖在沙发上坐下。
父亲也坐下,说道:“听林雪说你和沈先生在交往?”
“没有,她就喜欢捕风捉影。”
父亲严厉道:“不许这样说长辈!”
“她就是啊。”林子伊想,要是父亲知道林雪姑姑在背后是怎么说他的,不知是否还会是这个反应。
父亲拖长声音叹气,刻意表达出他的失望之情:“我看你就是这样了,不会再变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都听不进去,以后出去跟人打交道,别人还以为家里没教好呢,这样没家教!”
林子伊于是闭上嘴,父亲摇头道:“我老了,说不动你了,也不想管了。那位沈先生人不错,我喜欢。你是高攀人家了。”
林子伊听了生气:“怎么就高攀了!”
父亲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抓紧机会吧,错过了不知道谁还肯要你。”
林子伊气得说不出话来,父亲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快十八了吧?现在找不到,老了就更没人要了。那些十六七岁的姑娘一抓一大把,才不缺你这么个人。”
林子伊被气哭了,她站起来转身跑上了楼,扑在被子上使劲捶着床。多年后她回想起,当时真的差一点就要因为强烈的叛逆心而决定嫁谁也不要嫁给沈路了。
☆、规划
秋日的南京城,落叶纷飞,木棉树飘下的白色棉絮在地上凌乱地铺撒着,偶尔风过,那一小团便在青石板地面上翻滚着,跳跃着,沾染了灰尘,渐行渐远。
程江给林子伊写信约她出来,林子伊要么推说有事,要么没有回复,直到有一天,林子伊下午下课,出了教学楼,就看见程江站在院子前的大树下冲她招手。
“怎么,不过是见一面,又不会吃了你。”程江笑。
林子伊只得低垂着眼睛,说:“哪有?”
程江约她去不远的茶馆喝茶,两人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茶。
约喝茶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如果是饭局,那么可以埋头吃,如果是看戏,那么可以专注看,而喝茶,就是给了两人一个交谈的契机罢了。
程江语出惊人:“其实,我想过拜托范谨言去你家找你父母说。”
林子伊吃惊地抬头看他。
“但之前你明显不同意,”程江捏着茶盏,转了一圈,又放回桌上,“你可是有喜欢的人?”
见林子伊没有回答,程江说:“我之前问过你是否喜欢沈钦泽,你没有否认。”
林子伊张张嘴,却发现现在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走。她看着程江,完全无法从他的眼中看出他的意图。
“碰到你之前,我原本是想出国的,但是因为你,我一直犹豫。你现在若不答应,我就离开。”
林子伊有点惊讶,但是程江的语气里没有一点逼迫的意味,他只说着,看起来好像很消沉:“我没有什么非要留下来的必要,而且现在国内很混乱,我觉得没意思。真的,我很累了。你若愿意,我带你去波士顿,我陪着你。”
林子伊隐约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是哪里有问题。程江像是在尽某种义务一般,可是他对她能有什么义务呢?
“所以,我们再见不到了?”
程江点头。
林子伊不爱他,但也不讨厌他。只是细想来,她好像对很多人都是这种感觉。林子伊原本是可以直接拒绝的,就像上次那样。但因为程江说他要走了,林子伊潜意识觉得这事该好好考虑。所以她说:“我想想,明天给你回复好吗?”
程江点头,又道:“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你到明天下午。我定了四点的船票,你若不来码头,我就知道你的意思了。”
这时,茶馆里面包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群人。林子伊认出是自己学院的老师,站起来一个个打招呼。然后她看见沈路一脸惊讶地走过来。
其他老师都是挥挥手说:“你好啊。”就过去了,沈路却在他们桌前停下,上下扫了眼程江一眼,问:“这位是?”
林子伊介绍:“这位是程江,我姐夫的朋友。这是沈路,我们学院的教授。”
程江和沈路握了握手,然后对林子伊说:“我先走了。”
沈路却忽然说:“程先生不送子伊回去吗?”
程江看沈路,见他明明是对自己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子伊,便笑说:“好啊,我们一起送她回去。”
林子伊一路上都莫名其妙的,这两人间所有的对话她都插不进去,好像他们眼里只有彼此,而直接无视了跟在一旁的自己。
沈路问:“程先生在哪里高就啊?”
“全国经济委员会。”
“哦。”沈路意味不明地应了声。
“程先生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d大。”
“哦?留过洋啊。学的是政治?”
“对。”
“那你和我们可没有共同语言,”沈路打趣道,“文人不搞这一套。”
程江只笑。
沈路又说:“我一直觉得有相同的兴趣和志向是相处间很重要的一件事,对吧子伊?”
“啊?”林子伊根本没在听,忽然间被点名,只能“嗯嗯”地敷衍过去。
沈路倒是很得意,说:“自古书生和政客格格不入,咱们今天能聚到一起,还聊得这么投缘,也是难得。”
林子伊都不知道沈路所谓“投缘”是哪里的事,根本就只有沈路一个人说得起劲吧。
程江这时转头去看沈路,失笑道:“是啊,我正义之师必将战胜无耻之徒。几千年道德文章,说下来不过是应了那句‘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这话嘲讽,可程江的眼神却非常无奈。
到了校门口,看林子伊